南朗崖口村在中山人心中有着重要的分量,成为悠然乡野生活的代言词,节假日里,不少市民远道而来,到这淳朴古拙的村庄呼吸新鲜空气。雨后的崖口,比平日更深沉些,小路上的村民不多,只有几位早已对外来游客见怪不怪的老翁背着手踱步,从青砖灰瓦的巷弄深处走来,迈过古老的敦和里闸门。那是始建于清朝的建筑,门楣上的金字,书有“民国甲子年仲春重修”的题款,两侧红底的阴刻对联,以及对联顶部的蝙蝠石雕,色深醇厚。内墙处的金龙腾云壁画以及重修碑记,如时光烙印,与瓦顶上探出头来的满树新绿相映成趣。
村里那些低矮的老房子仍是充满生机,色彩明亮的农机搁放在角落,越墙而出的果树迷迷茫茫地撒落一地淡影。即便是荒废了的宅子,也兀自填满杂花野草,忽而有野猫蹿出,摇落了海芋叶上晶莹的水珠。有时候,这些植物也实在生得神奇。像敦和正街上的陆雁群碉楼,就凛然寄生着一株旁逸斜出的树,高高地从四楼天台处伸出枝丫来,连着灰砂墙壁上的大片水迹,颇有些荒凉之感。本以为这是侵蚀建筑的迹象,但没想到,这棵细叶榕却已伴着碉楼有些年头了。据本地学者孙帝乔在《仰望碉楼》一文中的记载,该树“枝疏叶绿,盘根粗密,主根从楼顶天台出水处沿着驳接的陶质水槽蔓延到墙脚。据说树龄已有40多年。1964年那场十级台风也没能刮倒它,历年干旱也不会叶落根枯。”
和许多改天换地,以新为荣的村庄不同,崖口村的文物遗迹似乎被保存得特别妥善,云谷谭公祠、孙妙茜旧居、竹坞谭公祠、荆玉谭公祠、翠峰谭公祠、崖口谭氏大宗祠等建筑仍是古色古香,时代特色显著,却也自然而然地融入村民的新生活里。雨后,只见老人牵着孩童,中年人戴着斗笠,就这么走出巷弄间那小小的古庙,走过平坦开阔的晒谷场,走向新建的洋房群。他们艳色的雨靴,踏着沿路的水洼,在半干的地面上留下数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事实上,在荷塘边的庙宇群才是如今人们焚香礼佛之处,也是中山市重点宗教旅游胜地。古庙群名为集益寺庙,从北向南依次有大王殿、飞来禅院、瑶台洞府、财神殿、观音阁、天后宫、霍肇元大老爷庙、星君府、元辰大殿、南海慈航等,至今已有十数年历史。素来觉得这些新建的红柱青砖绿瓦缺了些香火经年熏染着的温厚,但清明时分,重峦密林间烟雾缭绕,竟如蓬莱仙境般大有缥缈之意境,凝神望去,也就不禁虔诚肃穆起来。海堤眺望,浓淡两相宜。
岭南田村,着实是难以期待碧海深蓝般的明亮与纯粹。但饶是如此,中山人对海洋的遐想依然以崖口燕石围作起点延伸,夹带海鲜与海水咸淡的鲜美,时时盘桓心间。每当夜幕降临,城中人便会驱车来到这海滨村落,边看着农户们赶着那踮着屁股摇摇摆摆的鸭群,走进乡间的暮色里,边感受着海风吹拂的惬意,在夕阳余晖中享用晚餐。
驱车前往燕石围的路上,一边是平静的河道,渺渺茫茫,流向天际,偶尔有船只划过水面,便在红树林的倒映里留下一串引擎的轰鸣。路的另一侧是成行成市的食肆,有的是竹棚茅草顶搭建成的原生态,有的是复古装潢营造出的旧日情怀,晌午及晚饭时分,车声碌碌,人声鼎沸,一阵子便热闹起来。但在“水陆两楹市声喧”的光景过后,这里半数只有鸡犬细碎的脚步,还有船工们间或悠长而嘹亮的吆喝,以及船只起航与抛锚时激荡起的水声。
人们耳口相传的崖口海景,大抵是影像里那绚丽的模样。如今的燕石围,已是本地摄影爱好者的聚集地之一。镜头的彼端,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尤其是日出之时,曙光微曦,静谧深蓝的海面上偶尔停泊着一两艘渔船,橘红色的朝阳,把那神秘的侧影拓印在镜面似的波光里。渐渐地,阳光穿透层云,把深深浅浅的暖色向海天尽处渲染开来。及至红日初升时,其景色更是瑰丽。大自然寂然无声,便拉开了每一天的序幕。那海天间的一抹艳色,尽显妩媚,更激发着游人的想象力,让他们不经意间便创作出动心之作。
而此刻骤雨初歇的午后,站在海堤上眺望,眼前景致却是清淡宜人,柔缓着疲惫的视线。近处,混沌的海面上波浪簇拥,冲刷着一截废弃的水泥船舱,卷拍着岸壁的岩石。远方轻云薄雾,如一袭透明的纱绸,覆着那依稀显露轮廓的岛屿。堤岸上的水泥路面极其平整低洼,储着一汪雨水,如清溪般映着淡雅的天光云影。另一侧的鱼塘被凝绿的田埂野草分割成片片水镜,乌云背后透出的丝丝阳光散射其上,浸润着水的温柔,愈发清丽恬静。
(文/杨臻 图/缪晓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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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口剪影
地名注释
在中山的历史上,崖口是较早有人类居住的乡村之一。从近年的考古发掘中,崖口一带出土了新石器时期的彩陶、磨制石器、夹砂陶器等历史遗物,从而佐证了崖口历史悠久,在新石器时期就有人类在此繁衍生息。历史上,崖口旧称崖溪,地处珠江出海口旁。据史料记载,隋代已有人家在此定居,至唐代,大批中原人氏,因“崖溪盐场”之故,不断从福建甫田或经南雄珠玑徙迁而至,逐渐形成较大的自然村落。
如今的崖口村是中山市南朗镇管辖的一个行政村,有八个村民小组。东堡、西堡、平山、中堡和向西共五个小组主姓谭,杨家小组主姓杨,陆家小组主姓陆,化美小组主姓肖。谭、杨、陆、肖为崖口村原有四大姓氏,新中国成立后接收一部分外来户,现在全村共有五十三个姓氏。崖口村的地理位置在珠江口西部地区,南邻珠海市,东临伶仃洋,隔海相望是深圳、香港。这里背山面海,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年降雨量有2000至3000毫米,能耕能种能养,是个得天独厚的鱼米之乡。
每年农历五月初六“龙王诞”,崖口村都会迎接大批游客,前来一睹崖口飘色的风采。这项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活动有着悠久的历史,相传是唐代时村民为纪念无私救济群众的村医谭氏夫妇,从中原地区将“耍菩萨”的习俗移植而来,融汇戏剧、魔术、杂技与舞蹈等古老民间技艺,沿袭至今。飘色的名字,便形象地表达出其凌空之美与精心巧饰(飘色的色,原意为饰),其鲜活的艺术魅力,让人赞叹。
多雨的农历五月,向来流传着“崖口出色,雨天变晴天”之说。在雨水洗炼过的晴天里,村中广场鞭炮锣鼓声不绝,汇集着飘色的巡游队伍。颜色鲜艳的布绣、彩旗与罗伞,与扮演“色芯”的童男女们被高高举起,在人群与稻浪中翩然游弋。据当地资料记载,明朝以前的“色芯”是固定的,后来村中艺人想出用孩童扮演活动“色芯”的创意,让“色芯”随抬举者的步伐,在色板上随意翻腾、舞动,形成远观如腾云驾雾凌空飘逸的壮观景致,也让该项民间活动深具浓郁的当地特色,更美妙多姿。
除飘色外,崖口的板龙舞与麒麟舞同样值得一提。据《南朗乡土史话》记载,前者与“耍菩萨”(飘色的前身)一样,出于祭祀之需,与其他民间艺术共存并沿袭。其特别之处在于用木板一块块拼起来的龙袍,使得崖口的板龙舞体积大、分量重,即便近年来已改用布料作龙袍半身,只沿用木板为麟,但祭龙出龙的威仪,仍不减当年。至于麒麟舞则展现出柔和的劲道,刚柔相辅,娓娓拽动,既添吉祥喜气,又别具文雅的质感。
无论是访古探幽,还是猎奇感受,崖口村丰厚的风俗民情总会予人新鲜的观感,不负其“最美乡村”之名。更难得的是,村民们在迎来送往各地游客后,仍保留着淳朴的民风,珍视着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的生活,知足并守望着一份平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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