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符号功能：超越于信号，升华文化世界

（一）符号的定义、特点与所要表述的本质

1.定义

学术界对英文“symbol”与“sign”的翻译一直很混乱，有的翻译为“象征”，有的翻译为“符号”，还有的翻译为“象征符号”，这要看具体的语境。“象征”既是名词，也是动词，而“符号”“象征符号”只是名词。

（1）符号的希腊语词源及其意思

“符号”（symbol）的希腊语词源symbolon，本来是指可掰成两半的木片或其他物件，它们在拼合之后才能被识别；“符号”的希腊语词源的动词是symballein，其意思是“拼合”“并拢”“比较”或“凑成”。

（2）符号的原初意义

符号的原初意义是指本身并不完整的某一物件，只有将这一物件的其余部分或另外的物件拼凑上去，它才真正是一个完整的物件。

（3）符号的暗示性及其“隐喻”的意思

法国学者保罗·利科考证了“符号”（symbol）在古希腊语中的含义是“暗示”；换言之，其意思是某物能够唤起或暗示另外一物。维克勒和沃伦也指出：“甲事物暗示了乙事物，但甲事物作为一种表现手段，也要给予充分的注意。”^[1]在该定义中，符号的这种暗示性具有“隐喻”的意思。

（4）从“暗示”到“类推”

美国学者廷德尔将符号的含义从“暗示”改换为“类推”，他指出：“象征符号是一种不可视东西的可视标记……它是对不可言说东西的一种类推，超越了现实关系及话语权力，体现并提供了情感与思想。”^[2]

（5）符号的最简单定义

《牛津文学术语》中对符号的解释是：“在最简单的意义上，一切代表或表现其他东西的都叫作符号。”^[3]

（6）索绪尔对符号的定义

索绪尔指出：符号由所指（概念）和能指（音响形象）两部分组成。^[4]“能指”（signifier）就是符号形式，亦即符号的形体，是由物质、行为或表象载体所充当的对符号意义的指称或意指，较为确定，又称“明示”；“所指”即符号内容，也就是符号所传达的内在含义，或者称为“意义”，意义是通过符号载体来提示、显示与表达，不太确定，又可以称为“隐含”。

彭丹认为：符号是由能指和所指——亦即形式和内容所构成的二元关系。^[5]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是任意的，能指与所指构成了意指系统。索绪尔指出：“我们对现实的感知和理解是由我们使用的词汇和其他符号建构的。”^[6]

（7）皮尔斯对符号的定义

皮尔斯对符号的定义是：能够被用来在某方面代表其他的任何物象。^[7]凡是人类所承认的一切有意义的事物均可被看作符号，可见符号所涉及的范围相当宽泛。皮尔斯说：“尽管世界不完全由符号组成，但世界充满了符号。”^[8]

皮尔斯提出了著名的符号“三角理论”，即符号的意义来源于3组关系：所指（所指的对象/概念）、符号（用于代表事物的能指）与解释项（解释符号的东西）；所指与能指之间构成表征的关系，能指与解释项之间构成意指的关系，而解释项主要受文化、社会规则的约定。

（8）对符号定义的小结

符号是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物的表达；它通常以一种外在的、可见的具体事物来表述抽象的精神内容；一般理解它的方式包括约定俗成、类比或者比喻等；而符号所要表述的本质就是一种意义关系。

2.符号的特点

符号具有以下3个基本特点（特征）：

（1）抽象性

卡西尔把符号理解为由特殊抽象到普遍的一种形式。人已经发展出来一种分离各种关系的能力，这种能力被德国哲学家赫尔德称为“反思”。即人能够从漂浮不定的感性之流中抽取出某些固定的成分，从而将其分离出来进行研究，而动物就没有这种抽象能力。这说明“关系”的思想是依赖于符号的思想，如果没有一套相当复杂的符号体系，根本不可能有“关系”的思想。如果没有符号系统，人的生活就被限定在生物需要与实际利益的范围之内，也就找不到通向“理想世界”的入口。

（2）普遍性

普遍性是指符号的功能并不局限于特殊的状态，而是一个普遍适用的原理，这一原理包括了人类思想的全部领域。这一特性表明人的符号功能是不受任何感性材料的限制。由于每一客观事物都有一个名称，普遍适用就是人类符号系统的最大特点之一。因而，即使是聋、哑、盲儿童所拥有的世界，也要比最高度发达的动物世界更为宽广与丰富，而只有人类才能打开文化世界的奥秘之门。

（3）多变性

符号不仅是普遍的，而且是多变的。真正的人类符号体现在它的多面性上，而不是体现在它的一律性上；它是灵活多变的，而不是僵硬呆板的。

（4）小结

卡西尔认为，正是符号的这3大特性使符号超越于信号。卡西尔以巴甫洛夫所做的狗的第二信号系统实验为例予以说明，他认为：“铃声”作为“信号”是一个物理事实，是物理世界的一部分。相反，人的“符号”不是“事实性的”而是“理想性的”，它是人类意义世界的一部分。信号是“操作者”，而符号是“指称者”。信号具有某种物理或实体性的存在，而符号是观念性的、意义性的存在，具有功能性的价值。由于具有了这一特殊的功能，人类才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世界所给予的影响做出事实上的反应，而且还能够对世界所给予的影响做出事实上的反应，并能够对世界做出主动的创造与解释。正是有了这一符号功能，才使人从动物的纯粹自然世界升华到人的文化世界。

（二）符号的“能指”“所指”与“意指”(www.xing528.com)

“能指”与“所指”是符号最具特色、也最为明显的特征。

1.符号的“能指”

符号的“能指”是指符号的形式层面，即符号用于指述、表现与传达各种意义的外在层面；换言之，这一层面形成了符号意义的载体或承担者。

2.符号的“所指”及其地位与符号的本质

符号的“所指”是符号的意义层面，即符号的“所指”层面加以指述、表现与传达的深层内涵和价值。符号的意义与内涵是附着在符号的形式载体之上的；换言之，符号的“所指”是附着在符号的“能指”层面之上的。就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层面来说，符号的“所指”占据着核心位置，即符号所要指述、表现与传达的意义，它是符号的本质所在。比如，在元宵节时，中国人要做元宵（摇元宵）、买元宵、送元宵、煮元宵与吃元宵。元宵就是一个符号，其“能指”是一种食物，外表为圆形，颜色为白色等，食材是糯米粉及其包裹着的花生、芝麻等各种馅料，而其“所指”是中国人追求一家人团圆相聚、和美相处的寓意与心愿。

3.符号的“意指”

皮尔斯丰富了符号的含义，他强调一个能指之所以能够与一个所指结合而成为符号，就是因为两者存在着一个结合关系，这一关系就是“意指”，所谓的意指就是能指与所指的结合方式或行为过程，也指这一过程的结果，即更深一层上的意义。^[9]

（三）符号的分类

对符号主要有以下5种分类：

1.皮尔斯对符号的分类

皮尔斯将符号分为3类：图像符号、指示符号与象征符号。图像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的事物类似，又被称为“肖似符号”，例如，秦始皇兵马俑复制品这样一种微型旅游纪念品就是图像符号（肖似符号）；照片、地图、图画和明信片等都是图像符号。^[10]指示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存在着一种直接的因果或邻近性的联系，又译为“指索符号”，指索符号能够指示或索引符号对象的存在，例如，路标与道路之间可以构成指索关系，因此路标可以看成是道路的指索符号。^[11]象征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没有类似性或因果相承的关系，它们的表征方式仅仅建立在任意的社会约定的基础之上。^[12]

2.托多洛夫对符号的分类

保加利亚裔法国结构主义文论家托多洛夫将符号划分为“古典的”符号与“浪漫的”符号。

3.吉罗对符号的分类

法国学者吉罗将符号划分为逻辑符号与情感符号，这种划分方式与前面托多洛夫的符号划分类似。逻辑符号是指一般的符号或科学符号；情感符号则主要是指文学的、艺术的或美学的符号。

4.弗洛姆对符号的分类

美国的弗洛姆将符号划分为习惯性符号、偶发性符号与普遍性符号。习惯性符号是指一般的符号或记号，比如：“椅子”与物体“椅子”之间的关系就是习惯性符号，它是社会约定俗成的产物，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而是由习惯形成的。偶发性符号正好与习惯性符号相反，它所表达的是个人化的经验与情绪，它由于其特定的私人品质而只是被个人所领会。普遍性符号则根植于所有人都共有的身体、意识与心灵之中，它既不局限于个人，也不局限于某一群体；换言之，它表现的是人类整体所共有的经验，可以为所有人所领悟，而且可以被普遍交流。

5.第五种对符号的分类

这是从符号被理解的范围，将符号划分为公共符号与私人符号。公共符号是指在某种文化地域或传统中约定俗成的、并能够被人们所理解的符号形式；而私人符号则是指具有明显个人创造性的独特符号，往往需要外人像破译密码一样去解开它。

（四）符号的功能与符号的意义构成

符号具有3个功能，它们缺一不可、相互渗透、相互影响，3个功能必须同时具备，才能被称为符号。

符号的意义是在人们使用符号的过程中逐步形成并确定的。在符号发生与运用过程中，符号与指述、表现对象之间，以及符号与使用者之间，建立起指述、表现与传达的关系；而符号的这些关系，以及这些关系所涉及的对象，都可以“内化”为符号的意义，也即符号的“所指”，并通过相应的符号形式或符号的“能指”来加以标识。换言之，符号中的关系与功能均可以内化为符号的意义。

1.指述功能、指述意义与指述意义功能

符号的指述功能建立在符号的指述关系上，这种关系是指符号与符号所涉及的物理、人文事件或物理、人文信息之间的关系。具体来说，这种关系是指符号本身与符号所加以命名、指称、描述或摹状的人、事和物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关系层面上，符号一般被赋予了命名、指称、描述或摹状的功能，可以把这些功能统称为符号的指述功能。

符号与它所指述的对象之间的指述关系，以及符号所命名、指称、描述或摹状的物理与人文事件或物理与人文信息，内化到符号之中，即构成了符号的“指述意义”；与此相应的，符号涉及的与物理、人文事件或物理、人文信息有关的指述功能则内化为符号意义层面的指述意义功能。

2.表现功能、表现意义与表现意义功能

符号的表现功能建立在符号的表现关系上，这种关系是指符号与符号所涉及的心理事件、心理过程或心理信息之间的关系。具体来说，这种关系是指符号本身与符号所加以显示、隐喻与象征的意象、观念、感情、愿望、祈求与动机等意识因素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关系层面上，符号具有了显示、隐喻与象征的功能，可以把这些功能统称为符号的表现功能。

符号与它所表现的对象之间的表现关系，以及符号所显示、隐喻与象征的心理事件、心理过程或心理信息，内化到符号之中，即构成了符号的“表现意义”；与此相应的，符号涉及的表现心理事件、心理过程或心理信息的表现功能，则内化为符号意义层面的表现意义功能。

3.传达功能、传达意义与传达意义功能

符号的传达功能建立在符号的传达关系上，这种关系是指符号与符号的使用者之间的关系，也就是指符号本身与通过使用符号发出信息的人和接收信息的人之间的关系。当然，这种关系经常受到发讯与收讯所在场合和环境的制约，与符号使用的语境密切相关。在这一关系层面上，符号一般都具备了根据特定环境在发讯者与收讯者之间传递信息的传送、交流或感应的功能，可以把这些功能统称为符号的传达功能。

符号与使用者之间的传达关系，以及符号的使用者在使用符号时所处的符号环境，内化到符号之中，即构成了符号的“传达意义”；与此相应的，符号涉及的与使用者及其使用意图和使用环境有关的传达功能，同样内化为符号意义层面的传达意义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