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与真实旅游体验：人类学解读

“虚假-真实旅游体验论”包括以布尔斯廷为代表的“虚假事件论”（“虚假旅游体验论”）与以迪恩·麦肯奈尔为代表的“追逐真实性论”。尽管这两个理论有所不同，但仍有相同之处，实际上是从两个侧面讨论同一个问题（现象）。

（一）该理论的主要内容

1.以布尔斯廷为代表的“虚假旅游体验论”或“虚假事件论”

在布尔斯廷看来，大众旅游者被隔离在当地人及其生存环境之外，其旅游体验完全来自旅游企业与当地人联手精心制造的“虚假事件”。如果时间持续下去，再有广告与媒体的助力，旅游者注目（凝视）所培植出来的旅游形象，将形成封闭的、自我延续的幻觉体系，并为旅游者提供无尽的旅游选择。大众旅游者沉迷于此类“虚假事件”，远离目的地社会的文化生境，但这类旅游是旅游操纵者玩弄的某种骗局。

布尔斯廷因为追思“大游学”时代的精英旅游而断然否定现代大众旅游，认为大众旅游肤浅、庸俗，所有大众旅游者获得的都是来自“虚假事件”的虚假体验。

2.以麦肯奈尔为代表的“追逐真实性论”

在麦肯奈尔看来，现代人的生活不仅制度化、程式化了，而且导致了消极情感，这促使人们外出旅游。当代旅游者实际上就是朝圣者，他们远离其惯常居住环境，在异时异地沉迷于他者的真实生活，去寻找自身缺失的真实性。但旅游者对他者文化的入侵式注目，通常不会受到当地人的欢迎；为了自我保护与利益追求的双重需要，当地人与旅游企业向旅游者推出其想看到的旅游空间，即构建“人造的后台”。这就是麦肯奈尔所谓的“舞台真实”。

（二）其他学者对该理论的丰富、深化与细化

1.特纳、阿什对布尔斯廷“虚假旅游体验论”的丰富与深化

在布尔斯廷之后，有很多研究者对其理论观点进行了丰富与深化。特纳、阿什在《金色的游牧部落》一书中的观点极具代表性，他们认为，在旅行社、导游与酒店经营者的“精心呵护”之下，旅游者的责任得以松懈，并远离那些残酷的现实，就这样被安置在一个严格界定了的旅游世界里面。(www.xing528.com)

布尔斯廷、特纳与阿什3个人都认为，当地文化应该真实地呈现给旅游者，旅游者不应该只是肤浅地追逐“虚假事件”的体验；特纳、阿什则更进一步地认为，即使旅游者有心寻求文化差异，也会注定遭遇到模式化的旅游景观与程序化的旅游服务。

2.其他学者对麦肯奈尔“追逐真实性论”的细化

皮尔斯与莫斯卡多认为，应该区别对待旅游景观的真实性与被注目者（即当地人）的真实性，并区分不同内涵的旅游体验；克里克直接就将所有文化类型都认定为“舞台化的”与非真实的，因此，很难说清楚旅游引发的“舞台真实”与一切文化的再创造之间有什么重大的区别；布鲁诺则通过亚伯拉罕·林肯曾经居住过的小镇给游客的4种感觉，来解读那些充满矛盾的真实性感受。

（三）对“虚假旅游体验论”与“追逐真实性论”的比较

麦肯奈尔与布尔斯廷都在普适意义上提出了自己的旅游体验理论，否认其他替代理论的存在。以布尔斯廷为首的“虚假事件论”与以麦肯奈尔为首的“舞台真实论”，两者对旅游者体验的看法甚为相似，都认为旅游者感受到的是建构的景物与传统，其体验既虚幻又虚假。而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对“虚假事件”原因的看法，麦肯奈尔与布尔斯廷尖锐对立。布尔斯廷认为“虚假事件”是出于“旅游者对虚假事物的追求”，是因为旅游者的庸俗、肤浅与轻信；而麦肯奈尔则认为是源于旅游情境中的社会关系（主客关系），而不是由旅游者单方面造成的。

在麦肯奈尔看来，由于“虚假事件”与“舞台真实”的存在，旅游者体验得到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旅游形象、凌乱碎片的旅游文化、应接不暇的印象潮流，这与旅游者注目相生相克。按照麦肯奈尔的说法，宗教朝圣与朝圣式旅游迥然相异，宗教朝圣者只笃信某一个神圣的中心，旅游者却将许多旅游景区（点）或旅游地看作是朝圣的中心。

旅游者已经学会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去“注目”，他们不仅去众多旅游景区（点）或旅游地“朝圣”，而且可能每个旅游景区（点）或旅游地只去一次。这样看来，旅游者注目变幻莫测、不讲情意，任何新鲜事物都有可能成为吸引他们的旅游资源，如果再有人去做宣传营销，旅游者便会争先恐后地前往那里。

正是麦肯奈尔所分析的东道主与旅游者之间的这种矛盾共生关系，才导致了“舞台真实”的存在。旅游者自认为是进入了“后台”，实际却是被忽悠到了被人设计好的“前台”，这一舞台化的旅游空间将旅游者紧紧地包裹起来，即使是那些先锋型旅游者也难以逃脱，只能在不同的舞台之间穿梭往返，部分旅游者追求真实性的愿望因“舞台真实”而落空。旅游者能够做的就是一次次地从常住地出发，到新的舞台空间中一遍遍去寻找真实，但其内心深处的神圣诉求能否得到满足仍然是未知数。

麦肯奈尔与布尔斯廷相对，他笃信旅游者因为厌恶虚假、冷漠的现代社会，而去“他者”的文化中寻找真实性。尽管旅游者可能遭遇精心制作的“前台”或“后台”，但麦肯奈尔仍然坚信，心怀真实性渴求的旅游者将拥有与朝圣者一样的神圣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