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的作者班固(32—92)写过一篇文章——《弈旨》,全面系统地论述了围棋的文化内涵、价值和作用,是我国最早的围棋经典之作。他写道:
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黑白,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成败臧否,为仁由己,危之正也。
这段话的大意是,方方正正的棋局代表着大地;横平竖直的经纬线代表着天地间正道的本质;黑子和白子代表着阴阳,即代表着宇宙间无穷变化的最原始、最根本的因素;而错落有致的棋子,则代表着天穹上的星斗,象征着茫茫的宇宙。四个角代表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四象”。在“四象”已经确定的情况下,棋手下棋全靠他自己了,这就像行事完全在于人本身一样,国家的政治要靠具体措施的实行。棋手的成败优劣,出于他自己的决断,就像行善出自仁爱之心一样,贪婪自私就是危险的征兆。
经过班固这样的开掘,围棋所包含的深邃而丰富的哲理,已经跃然枰间。
正如宋儒论述《周易》所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犹如棋盘上的天元,黑子、白子犹如阴阳两仪,四个角上的星位犹如四象,整个棋盘代表着无穷的太空。棋局上经纬纵横,形成一个相互交汇、相互联系、无限延伸的网络,又正如老子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和地浑然一体,宇宙的一切,都在这小小的棋枰间表现出来。
班固认为,围棋靠的是智力和技能,而六博却不然:“优者有不遇,劣者有侥幸。”六博比赛虽有胜负之分,但体现不出公平。至于围棋,水平高低是可以分清的,下得好就是下得好,不服不行。他认为,围棋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
器用有常,施设无祈,因敌为资,应时屈伸,续之不复,变化日新。
也就是说,围棋的器具是可以不变的,无非就是一个棋盘,黑白两种棋子。但是,下棋要有对手,根据对手的情况临时应对,该进则进,该退则退。如果再下,就又和以前不一样了,每天都有新变化。(www.xing528.com)
班固也把围棋和军事谋略联系起来,而且更进一步,还把政治谋略也引进了围棋:
或虚设预置,以自护卫,盖象庖牺网罟之制。堤防周起,障塞满决,有似夏后治水之势。一孔有阙,坏颓不振,有似瓠子泛滥之败。一棋破窐,亡棋复还,曹子之威。作伏设诈,突围横行,田单之奇。要厄相劫,割地取偿,苏张之姿。固本自广,敌人恐惧,三分有二,释而不诛,周文之德,智者之虑也。既有过失,通量弱强,逡巡儒行,保角依旁,却自续补,虽败不亡,缪公之智,中庸之方也。
在这段话里,一些人名、地名和相关典故需要解释一下。“庖牺”又叫包牺,即远古传说中的伏羲,相传他发明了渔网,使原始先民进入渔猎时代。“夏后”即大禹,夏朝的创始人,以治水闻名后世。“瓠子”是地名,位于今河南濮阳南,汉武帝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黄河在瓠子决口改道,百姓受害极大。武帝于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亲临瓠子口,指挥群臣及将军以下数万人填塞,堵住了决口。“曹子”即曹刿,又名曹沫,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公元前684年,齐国攻打鲁国,他主动请缨,和鲁庄公一起出战。他把握战机,等齐军三鼓之后,士气衰竭,他命鲁军一鼓作气反击齐军,获得大胜。“田单”,战国时齐国的将领。公元前284年,燕国上将军乐毅率五国军队伐齐,连下70余城,齐国面临亡国危机。田单用反间计使燕王调走乐毅,又用火牛阵突围反击,大获全胜,并收复了失地。“苏张”指战国时期的纵横家苏秦(?—公元前284年)和张仪(?—公元前310年)。苏秦运用“合纵”策略,联合韩、赵、魏、齐、燕五国反对强秦。张仪提出“连横”策略,联合秦、魏、韩等对付齐、楚。“周文”指周文王姬昌,他礼贤下士,以德治国,使国力逐渐强大,为最终灭掉商朝打下了基础。“缪公”即秦穆公,他在进取中原失败后,转而西进,扩张了势力,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至于文中的“虚设预置”“堤防周起”“作伏设诈”“突围横行”“要厄相劫”“固本自强”“释而不诛”等,都是在描述下围棋的要领和技法。
此外,班固还对下围棋的好处做了总结,认为下围棋不仅能“乐以忘忧”,还利于“养性”,保持“静泊”心态,以至像彭祖一样健康长寿。
总之,班固的《围棋赋》第一次全面阐述了围棋的精要,揭示了围棋的文化内涵,正面肯定了下围棋的好处,是中国围棋史上划时代的作品。如果他不会下围棋,断然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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