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的基础资料及原因有三:
(1)由徐振贵、孔祥林编注的《孔尚任新阙里志校注》。(清)孔尚任的著名在于《桃花扇》作者的身份,而作为孔子后裔,其饱蘸深情地记录了曲阜游观的指南。行程前后有别,既有尊卑之分,又充分考虑了交通路线的合理性。孔庙、孔府当为首要,其后则出城两日,将曲阜周边胜迹囊括概尽;又返城观颜庙、孔林等,后再出城,观余景。依之“日有余暇,景无剩美”,共需“跋涉五日,悉酬平生之愿矣”。并对来往曲阜作了引导:如北上者,可“度汶水,登泰山”;若南行,或东西行者,则“仍回阙里,西之滋阳县,东之泗水县,南之邹县”。[2]157 向导的意义在于简明扼要地为来者介绍城市的著名胜迹,借由其文,可观时人心目中的曲阜城市与建筑。
(2)仍据该书纪录的康熙二十三年(1684)南巡至曲阜之亲祭孔庙。其时孔尚任提任引驾官,除讲经外,又深得康熙帝赏识,破格授国子监博士,提调入京。康熙帝的游观路线记载详尽,可据之作不同人等的曲阜游观比照。
(3)赵荣光《〈衍圣公府档案〉食事研究》中对于孔庙“丁祭”[3] 程序的整理。本文的兴趣不在具体的祭祀程序,而是“丁祭”前长达二十天的准备工作中,孔庙内事件发生的地点或空间表1。
当循着(清)孔尚任的笔端,在图纸空间中描画出孔庙的游观路线时,由衷地叹服于这个规模巨大的建筑群空间布局的合理,仿佛在观摩类似《清明上河图》或是《盛世滋生图》的景观长卷,再综合其他建筑群的游观路线,对古代建筑群中平行空间的组织有了更为真切的认知:
(1)拜祭为先,游观次之
客至曲阜,需“访礼生,问仪注,备祭品”。尊崇的心情和祭奠的必须,使得时人在孔庙内的初始路线与今日大门敞开的情状自有大不同:直接深入至殿庭的心脏部位—杏坛,“依礼生仪注陈设祭品,行释菜礼”,毕后始作游观。且中路的三大殿(大成殿、寝殿、圣迹殿)是为首要,即紧密围绕孔圣,随之方依据空间布局展开有效路径。整个游观涉及孔庙的任何角落,重复路线仅有两段,且距离皆不悬远,由是可观平行空间连接的递进性和布陈的匀致性1。
(2)尊卑有别,体现在不同人等的空间路线
颜庙、尼山孔庙等处的游观方式与孔庙相仿2 3,显而易见,其并不依循绝对的中轴布局,表之于对正中“门”的避让;而皇帝的脚步则是踏在中轴线上,尊卑的体现无以复加。因时人祭拜为先,又受制于等级,游观路线与皇帝及今日游客皆相反,对孔庙前导空间一步三叹的感受至少有两次,叠加的效果意味着不断增强的空间敬畏感。
(3)城市分区对不同人等前往孔庙的限定
皇帝与常人,前者由孔庙南门直入,后者以西门为起始,除了身份的不同,曲阜的城市功能布局亦为控制因素之一。清时曲阜城市格局以孔庙、孔府为核心分野:东部是以其他孔氏府第为主的阔气富余区,商业集市也比较发达,与中心的文化纪念和祭拜区有明显分工的差别,不仅形成了一个紧随康乾盛世发展趋势的城镇功能区,也使城市中心的礼仪性更加鲜明;西部则是以县衙办公、学校教育及一般城市居民消费为主的公共建筑和管理机构综合区。[1]139-140 皇帝行宫在东城,接待外来人士的公馆在西城,不同人等前往孔庙的空间位移,亦体现了城市的功能分区4。
(4)毓粹门与鼓楼作为多重空间转换的枢纽
1 清不同人等的曲阜孔庙游观路线
底图引自:参考文献[34]第315 页图版二六九《孔庙总平面》
2 (清)孔尚任所作曲阜颜庙游观路线
①底图引自:参考文献[34]第366 页图版三六四《颜庙总平面》。
②自摄,2003 年12 月(www.xing528.com)
3 (清)孔尚任所作曲阜尼山孔庙及书院游观路线
①底图引自:参考文献[34]第385 页图版四〇三《尼山孔庙总平面》。②自摄,2007 年9 月
不同人等孔庙游观路线的终点皆为毓粹门,亦为随后拜访孔府及全城游走的基点,此门不仅是庙、府之间最直接的联系媒介,亦为孔庙内向空间外化于城市的世俗出口。行走于城市中,孔庙威仪的体现除了在万仞宫墙至庙南牌坊、下马碑等之间的三角地带,还在之庙两侧的半壁街与阙里[4] [3]街5,狭长的线性感和纵深感借由高垣、牌坊、角楼、钟楼等得到渲染,最终仍是交汇于庙东的毓粹门。而孔族“丁祭”前准备工作在孔庙内的发生地点,随着祭祀时间的临近,亦明显地呈现出由四周往中、东部趋近的态势,虽毓粹门仅为进出的通道,并无重要事件发生,但隐含的空间组织作用不容小觑6。鼓楼则是曲阜三个主要功能区(中:祭祀区,东:居住商业区,西:办公文教区)的城市尺度转换节点,不仅城市的主要街道于此会聚,游观庙城的路线亦多据之发散。清曲阜已形成区域发展的格局,代表者即为孔林与少昊陵, [1]141 其虽在城外,却是曲阜城区域人文社会和生态环境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其影响可与庙城相提并论7。如清乾隆帝巡曲阜即达八次之多,除孔庙外,孔林8、少昊陵、周公庙、颜庙等亦是必往祭拜或参谒的,皇帝的活动范围恰是这种区域格局形成的反映,并推动了其发展。
(上)4 清曲阜城市分区与不同人等往孔庙路线
底图引自:何易《明清城市牌坊初探》第41 页图2-54《曲阜古城》(出自《乾隆曲阜县志》)
(右)5 曲阜孔庙周边的牌坊
引自:何易《明清城市牌坊初探》第42 页图2-56《孔庙前牌坊平面布置分析》(底图据《曲阜孔庙建筑》)
(下)6 清曲阜孔庙“丁祭”准备工作的孔庙发生地
①底图引自:参考文献[34]第30 页图2-11《清代曲阜孔庙平面》。②牺牲所、粢盛所现无存,其大致所在据参考文献[2]第155 页“过璧水右桥至仰高门内,入牺牲所,历太牢、少牢群牲房,……东至快睹门内,入粢盛所,历织房、酿房、蔬果黍稷房。”
7 曲阜自孔庙起始的主要空间转换
①底图引自:参考文献[34]第314 页图版二六八《曲阜县城主要古建筑分布图》。②自摄,2003 年12 月
8 (清)孔尚任所作曲阜孔林游观路线
①底图引自:参考文献[34]第385 页图版四〇四《孔林总平面》。②自摄,2003 年12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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