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姑原名“利木莫古”,因纪念重要的历史事件而得名。
美姑以美景和美人著称。境内山峦起伏,郁郁葱葱,河流清秀,温润宜人。山上的大风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活着国宝大熊猫。这里的彝家姑娘正如县名“美姑”,美若天仙、善良贤惠,多次获得凉山州火把节选美的“金花”。
在毕摩文化研究中心阿牛史日的帮助下,我采访了吉克伍沙、曲比拉火、曲比尔日等多位毕摩。吉克伍沙是彝族毕摩始祖阿苏拉则世袭后裔,在族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有很大的影响力。初次见面,我便感受到他在毕摩经腔、毕摩绘画、毕摩文献等方面的积淀十分深厚。曲比拉火是央古书布第28代传承人,13岁起开始随父亲学习毕摩知识,17岁时开始独立举行各类仪式,逐渐成为族人称赞的毕摩。
在凉山彝族地区,万物有灵的观念一直在民间流传,彝人普遍认为神灵主宰着世间的一切。通过仪式向神灵祷告,神将祸福显现在法物上,族人们再根据仪式中显灵所示行事。
以前,彝人遇到出征、狩猎、播种、盟誓、贸易、出行、合婚、丧葬、疾病等重要或疑难之事,均要请毕摩占卜,根据占卜的结果再做决定。现在,遇到生意、合婚、疾病、丧葬等要事,仍旧要请毕摩做仪式。仪式中的占卜术种类繁多,常用的有胛骨术、鸡骨卜、蛋卜、胆卜、打木刻等。我想亲身体验仪式的现场感,在阿牛老师的建议下,决定请吉克伍沙为自己做一次鸡骨卜的诊疗仪式。
约定时间:2008年7月23日
仪式时间:2008年7月24日
仪式地点:美姑县名人宾馆
参与人物:事主——杜女士(简称“杜”)
毕摩——吉克伍沙(简称“吉”)
助手——阿牛史日(简称“阿”)
助手——曲比(简称“曲”)
助手——吉克伍沙随从一名(简称“助”)
物品准备:
8:30 阿、杜到集市购买仔母鸡一只(重约1千克,按毕摩要求选购,花费28元,由事主出资)。之后二人由集市回到名人宾馆。
仪式之前的准备活动:
9:00 杜做下蹲姿势,阿单手拿鸡在杜的身体周围和头上环绕3圈,然后将鸡交予杜,让杜将鸡的嘴掰开,对着鸡嘴吹气数口,鸡鸣叫数声。最后,将鸡安置在杜住的房间内。
阿(局内人)解释上述行为的意义:仔鸡是仪式中的牺牲,代表杜的身体;用仔鸡环绕杜的身体表明杜体内所患疾病已经传递给仔鸡,杜向仔鸡吹气表明鸡接受杜的信息;仔鸡和杜已经进入传递信息的阶段,为仪式的诊治阶段做好准备。
9:30 阿、杜二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表面看来行为暂时与仪式无关,而内涵是杜的疾病一直在向仔鸡传递。
13:20 杜、吉、阿、曲和助5位仪式参与者全部到场。吉和助手带来仪式所需的稀泥、树枝、毛线、啤酒、香烟(烟酒由杜出资20元购买)等。
仪式准备:
13:22 毕摩吉开始捏泥偶,泥偶代表作祟的鬼怪。泥偶呈坐姿,有头、角、身、四肢及五官。
14:04 助在门外点燃纸(一般纸张,非毕摩仪式专用),用燃烧的纸在仪式主要现场(道场)环绕。阿将毛线绳戴到事主的头上。泥偶正面面对大门,毕摩面对泥偶的后部而坐,距离约1.2米,右手持仔鸡,左手持弓箭。
14:06 助将仔鸡擒到门外,放在地上。
仪式开始:
14:07 毕摩开始诵经,行“烫石净”。
意义阐释:清除仪式现场所有不干不净的污秽,包括人、物、牺牲以及现场。助又将仔鸡送回到毕摩手中,然后离开仪式现场。(www.xing528.com)
14:09 毕摩起身将鸡交予阿,阿令杜面对泥偶后端蹲下,与毕摩方位相同,杜紧邻泥偶,与毕摩大约相隔1米。现场泥偶、事主和毕摩均正面面对大门。阿再次将仔鸡在杜的身体周围及头部环绕数次,让杜掰开鸡嘴吹气数口后,阿将仔鸡交回到毕摩手中。
14:10 毕摩喝酒一口向杜背部喷洒。然后示意阿传递椅子,杜原地坐在椅子上。毕摩一边向杜背部喷洒酒,一边单手擒鸡在杜背部上下晃动,开始唱经,唱经的同时伴随不规则的喝酒和向事主背部喷洒酒的行为。事主安静地保持坐姿。
毕摩所唱经文旋律线条明晰;节奏相对规整,以均分律动为主;以唱为主,结合语气助词,说的形式明显弱化;乐句前多出现“喔”“嚯”等语气助词构成的拖腔,与中国戏曲音乐曲牌体唱腔中的“头子”部分相似。
14:12 毕摩起立,向前将仔鸡交予事主,示意事主怀抱仔鸡。阿上前帮助事主接过仔鸡,事主按毕摩之意怀抱仔鸡于胸前,保持坐姿。毕摩回到原位。阿从事主手上取回仔鸡,将仔鸡在事主的胸前、背部不断环绕,示意事主再次向鸡嘴吹气数口,吹气结束后,令事主将鸡对准病理位置(喉部)上下匀速晃动。毕摩一直唱经、喝酒。
14:16 毕摩起身,上前从事主手中拿过仔鸡,递给曲,曲手持仔鸡置于泥偶头上。毕摩拉开弓箭,先从事主左腋下方位起箭,射向泥偶。然后又分别从右腋、胸前射箭。
14:20 毕摩一边唱经,一边把仔鸡放入盛水的盆子,用水将仔鸡溺死。
14:22 毕摩停止唱经,开始剖鸡。通过对鸡的解剖,观察仔鸡器官,借以了解人的病情,最后将鸡置于野外,等待老鹰、喜鹊等飞鸟以及其他动物食用。
14:28 毕摩在仔鸡身上发现病理位置,现场三人仔细观看:在鸡的气管与肺部结合处出现明显的淤血一块,毕摩认定事主的哮喘根源在此。毕摩继续解剖仔鸡,告知事主肝脏功能很好。再次确认肺部有患病的表现,叮嘱事主不要喝酒、抽烟,要吃一些药(医院开的药)医治。指出其他部位没有问题,并建议以后有机会再做一次这个仪式。
14:38 毕摩将仔鸡、焚烧仪式中用过的纸张放入垃圾口袋。
14:40 毕摩示意事主从颈上取下毛线绳,同时开始唱经。唱腔与讲白随意组合,唱中带说,说完即唱,说唱相间;旋律以三度音程环绕为主。阿将毛线绳在杜的头上环绕3圈,随后将毛线绳丢进燃烧的火中。阿将身中弓箭的泥偶抱起来环绕杜身体3圈,然后也丢入燃烧的火中。曲将焚烧物端走,离开仪式现场。
15:00 毕摩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唱诵经文。毕摩倒酒一杯,对酒念经。
15:20 毕摩向事主敬酒,事主按阿示意双脚跪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并按阿的示意回敬毕摩一杯。
意义阐释:毕摩念过祝福经的酒满含良好的祝愿,事主回敬毕摩的酒则表示对他的感谢和尊敬。
15:30 事主为表示对毕摩的感谢,付一些钱作为毕酬。毕摩按规矩自行离开(事主不能送行)。
15:35 仪式全部结束。
仪式主要使用音腔:《尔擦苏》《则富》《拉信》等。
占卜治病仪式是彝族毕摩仪式中典型的仪式之一,在彝区有毕摩的地方,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个仪式必不可少。我体验这一仪式有两重目的:一来了解异文化,二来治病。在仪式之前对治病效果未抱希望,主要目的是参与、体验。
在仪式中,真实地接触到每个程序,使我对毕摩仪式有了更多了解:总体氛围清净,神秘与朴实同存;仪式程序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时间与空间的匹配恰如其分。
令人惊讶的是,在占卜所用仔鸡身上查出的病理位置与我先前在医院查出的位置不谋而合。彝族毕摩文化研究专家阿牛史日说彝人将这种查病的方式称为“彝人的X光”。音乐在仪式中没有艺术功能,而是与仪式并存的“仪式话语”,是与神灵交流的语言。
图2-7 美姑治病仪式中毕摩做仪式所用的泥偶
图2-8 美姑治病仪式中的毕摩诵唱毕摩调
图2-9 美姑治病仪式过程中的牺牲
图2-10 美姑治病仪式中毕摩通过牺牲对应身体部位说明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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