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落冲突》的公会中,公会成员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像一个团结互助的大家庭。互助与捐赠是《部落冲突》中人际关系的一个突出特点,加入公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得到其他部落成员的捐赠。在很多游戏研究的文章中曾专门强调了公会首领的重要性,我们的首领PAN就是一个比较合格的首领,例如每周五晚上他会给部落中表现好的成员发龙。在问到部落成员间的合作与互助时,作为受访者的部落首领Pan930924说道:“相互合作是一种共赢的方式。捐赠一方面为部落做贡献,而捐赠多的人会有记录,在需要支援的时候会有更多受帮助者来帮助它。这是一种良性的循环。捐赠者的心理不外乎:刷成就、刷贡献和随手捐,以便将来自己需要捐赠时得到捐赠。”另一位受访者部落长老KEN说道:“部落成员之间的互助合作是体现其团队精神,站在玩家的角度都希望自己的部落是最强的,游戏里的捐赠是一种相互合作,互惠互利的部落精神,作为捐赠者都希望自己有需要时也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帮助,所以很乐意捐赠。部落就是一个团队合作的共同体,很认同是个大家庭,同时部落是一个团队,须有自己的秩序,奖罚分明,才会激发玩家去玩。”可见,通过捐赠这种符号互动,促进了部落玩家之间的感情。例如捐赠“龙”这种昂贵的虚拟物品,一般受助者都会非常感谢捐赠者,下次看到捐赠者要求捐助就会马上给予帮助。
《虚拟社区》一书的作者,网络社会学家雷因哥德认为,网络社群的人际互动遵循一种“礼物经济学(a gift economy)”,人们相互提供帮助或信息而不求直接的回报。即便是在几乎完全匿名的情况下,如BBS或百度知道中,许多人为素昧平生的他人提供了大量的信息和帮助。由此,可以认为礼物替代了商品成为网际交往的纽带:“这是一种不用文字和言语的社会契约,是动机各异的人们之间的紧密与松散结合的折衷,它要求人们付出,以便他们能够得到。同时,这也极其容易使人想到这是利他主义和追求集体成就感的表现。但较为谨慎的一种解释是,这是一种随意的善举——互联网的风格之一”[12]。
新媒体专家胡泳教授将克莱·舍基的著作Here Comes Everybody:The Power of Organizing without Organizations翻译成中文,其译名《未来是湿的》格外精彩。胡泳解释了书名来自姜奇平先生说的一番话:
苏联故事片《办公室的故事》中有段精彩对白,比较接近本意:女上司严厉地质问男主角:“你说我干巴巴的?”男主角吓得摇手说:“不,正相反,你湿乎乎的。”
这个社会,如何不是干巴巴的,而是湿乎乎的?意思是社会如何成为更人性的,更有人情味的?互联网的终极意义,社会性软件的终极意义,就在于解决这个问题。
人们往往有一个错觉,就是以为发明互联网,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技术化、更干巴巴。其实正好相反,借由社会性软件,我们可以看出,互联网的人文含义,就是让世界变得湿乎乎的,或很俗地说,让世界充满爱。[13]
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在《共同体》中这样描述:“共同体”这个词传递的感觉总是很美妙的。共同体是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场所,一个温馨的“家”,在这个家中,我们彼此信任、互相依赖。然而,“共同体”不是一个已经获得和享受的世界,而是一种我们热切希望栖息、希望重新拥有的世界。这是一个失去了的天堂,或者说是一个人们还希望能找到的天堂[14]。《部落冲突》中的公会就恰似鲍曼所说的共同体,像一个温馨的家。尤其是在移动手机游戏中,人们可以随时登录游戏,公会成员可以与你随时随地同在。而网络游戏制造商们一般乐意把网络游戏公会建设成一个友爱的共同体,这样可以提高玩家的黏着度,延长玩家的在线时间。
部落成员们几乎每天都能见面,可能比与现实生活中的同事、邻居交流还多。逢年过节,大家还会互相祝福。例如,在2013年中秋节的晚上,部落里大家聊得不亦乐乎,许多部落成员中秋节不和家人一起过,而是和公会成员一起过。当晚大家聊天的记录笔者还保留着,“绝情谷”在说自己准备吃团圆饭,来自中国台湾的“JR fst”在说台湾地区中秋节流行烤肉,另外一位部落成员“陨落之地”恰好中秋节这天过生日,收到了部落里大家的祝福。我们的部落已经组建了有五六个月,部落成员朝夕相处,从当初的一本发展到现在的九本(部落等级),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如图4-1所示)。(www.xing528.com)
有人说网络游戏是因为游戏而进来,因为社交而留下。自从和公会成员混熟以后,即使有时候不想玩游戏,笔者也会进入游戏中看看公会成员在聊些什么。笔者的太太虽然不玩游戏,但有时也会进入游戏中看看,告诉我“你们家谁谁又在捐龙,你们家谁谁又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抢了很多钱”等。当笔者觉得玩这游戏太浪费时间想删掉时,笔者太太会说:“你这样岂不是和部落里的好朋友从此绝交了?”于是,公会中的友谊支持着我玩了更长的时间,社交成为了吸引玩家玩游戏的一项重要原因。
图4-1 2013年中秋节那天公会里温馨的聊天
笔者认为公会降低了玩家的协调成本,公会保证了成员之间能保持联系并易于保持联系。理性的玩家应能认识到,公会成员间的互惠性服务不应止于当前的交易,而是可以保持更长远的互惠互助。也即是说,公会延长了玩家之间互惠性服务的期限,使其超越单次交易的层次而着眼于长远的互惠互利,它使玩家之间更容易形成一种较强关系,并保持下去。
与此同时,因为公会提供了多种便利的人际交往工具,玩家之间认识的时间、互动频率和亲密性也比游戏里的萍水相逢更多更强。一个服务器有难以计数的玩家,一个玩家依靠自己的精力认识的其他玩家是有限的,往往要经历过数次的擦肩而过、并肩作战才能使一个玩家熟悉一个陌生人,要经过更多次的相遇或合作才有可能开始互动,要有了足够多的交集才可能发展到能互相倾诉的亲密。而公会对此却可以提供有效的帮助。公会提供了便利的人际交往工具,它让每一个玩家感兴趣的成员变得便于接触,它所包含的人际关系不会因为成员的上下线而有所变动。如果玩家对公会内的陌生人感兴趣,他将可以通过公会频道观察他、接近他而不是任由一个陌生人消失于人海。此外,在游戏世界里,个体玩家如果遭遇危机或需要他人分担风险时,公会成员是其可以依靠的对象。在公会里,即使玩家与其他公会成员只是陌生人,如果他们遭遇危机或需要帮助,其他公会成员在道义上也需要伸出援手,有的公会甚至将此规定为成员间必须履行的义务。笔者访谈的所有受访者均表示,只要是公会成员提出请求,无论是否熟悉,自己都会提供不同程度的帮助。公会给玩家提供的是机会,让玩家间在不同的任务、不同的危机里有足够多的交集,也才有足够多的机会认识自己感兴趣的成员,开展互动进而逐渐亲密起来。可以说,公会为玩家提供了交流工具和机会,让他们能认识、互动、互助和选择对象倾诉,这促进了玩家间一种相对较强关系的形成。也正因为公会提供了强大的社交功能,才使得玩家愿意花费很多的时间停留在游戏的虚拟世界中。
几千年来人类一直追求乌托邦式的理想国,在现实世界中也曾付出过灾难性的代价,而虚拟世界可以是现实世界的试验田。鲍曼梦想的“共同体”可能会率先在网络世界中实现,这也应验了麦克卢汉“重返部落”化的预言。正如胡泳所说,互联网变得湿乎乎的,在《部落冲突》的公会中充满了爱,比在工作单位等团体中获得的爱并不少。在现代社会,科技的作用毋庸置疑,而人文的东西也至关重要。中国人可能受传统儒家的影响更重视人际关系,因为“君子乐群”的缘故,中国人更喜欢一群人玩的网络游戏。我们相信未来是“湿”的,也是充满仁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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