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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江口:古色万安,崇文庄园

时间:2023-1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院试合格者称生员,俗称秀才,桐口人称“书香”,然后分别前往府州县学学习。然而,桐口的先人们自觉地止步于“府州县学”这个起点,并不进取功名。千年田庄一桐口,窑头镇连源山区的一个千年古村,旧称“桐江”。一代接一代,此九言遗嘱便成为桐江铁铸标牌一般的家风。依山傍水的桐江,以其独特的自然与人文结晶而数度成为旺村。这些记述皆表明,彼时桐江甚是著名。可见,桐江萧氏崇文之标志,乃源于书卷又超越书卷之雄劲诗风也。

桐江口:古色万安,崇文庄园

河边沙洲塅,靠着屋背山;

代代有书香,就是不当官。

桐口人打小就听老人传诵这首风水谣,待长大了,却只知其意,不得其解。按科举制,入学考试即童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院试合格者称生员,俗称秀才,桐口人称“书香”,然后分别前往府州县学学习。显然,考取生员,乃功名之起点。一方面,如果被各府州县学选拔为贡生,则可直接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另一方面,如果于各省提学官举行的考试中考取“科考生员”,即获得了参加正式科考的资格。然而,桐口的先人们自觉地止步于“府州县学”这个起点,并不进取功名。到了清末,即使偶有进一步者,比如萧汇泰考取同治三年(1864年)贡士,也依然坚守村规而不出仕。“学而优则仕”的火热时代,桐口学子为何偏偏不“出仕”?是不屑于“出仕”,还是不敢“出仕”,抑或不甘于“出仕”?

今紧贴故土,深入村庄记忆,借助族谱及相关人物志,终获原委。

千年田庄

桐口,窑头镇连源山区的一个千年古村,旧称“桐江”。

开基祖萧万邦是五代十国后周时代随父萧喾,为避马氏之乱而由湘入赣的。史载:907年,后梁封马殷为楚王,都长沙;927年,马殷又被后唐封为楚国王;930年,马殷死,次子马希声继位;932年,马希声卒,其弟马希范继位;949年,马希广据长沙;950年,马希萼起兵攻长沙,杀希广,自立为王;951年,马希萼被南唐王李景封为楚王,同年被灭。马氏之乱长达数十年,包括两个阶段。桐江先祖是第二阶段即公元950年为避“希广、希萼争位之乱”而过来的。相关谱牒曰:希广、希萼争位,国内大乱;喾公偕伯叔兄弟觉誉、学黉及子孙百余人奔豫章。又曰:同筮所止(一同占卦以看看该落脚于何处),得《易》之坎(八卦之一,代表水),云“遇水则止”,遂至泰邑(泰和)早禾渡定居。岁余,兄弟散徙他所,或临川,或广东。萧喾则率若干人卜居(占卜以择地落户)泰邑麻溪(今万安县麻源)。据桐江族谱所记推测,萧喾之子万邦是在二十多岁娶麻溪(麻源)女子成家后即公元956年左右来桐江开基的。

那么,希广、希萼争位而致内乱时,萧喾为何一定要率族众出奔呢?形势所迫也。萧喾,仕楚王马殷而为桂阳令,又迁为长沙县尹,又擢为参谋。有善政。作为长沙当朝重臣,萧喾见马希萼起兵,不忍兄弟互相残杀,不忍政局动荡,即劝谏,未成,由此得罪起事者。他很快就听到了“要灭族除根”的风声,因此率族众远逃。一路上,饥饿、困顿、疾病,接踵而至。可谓历尽千难万险,萧喾一族方才死里逃生。

因当官从政而带来的这一次劫难,给萧喾以巨大的刺激和极深的伤痛,于是就有了一个口口相传的说法。萧喾临终时,反复嘱咐其子萧万邦(即桐江开基祖):“读诗书,怀仁德,勿入仕。”萧万邦临终时,亦反复嘱咐其子:“读诗书,怀仁德,勿入仕。”一代接一代,此九言遗嘱便成为桐江铁铸标牌一般的家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依山傍水的桐江,以其独特的自然与人文结晶而数度成为旺村。

明清史料称,“桐江萧氏,吉郡望族也”,“自李唐末(五代末)开基以来,世传忠厚,贤哲代出不能赘述”,“萧氏所居之乡,仁里也,乐土也”。这些记述皆表明,彼时桐江甚是著名。

其名望之“根”何在?在贤哲。

万邦公开基肇始,桐江萧族一脉相承者,无非“劝学”或“劝德”。

比如《族风小序八则》。列首位者“文学小序”,曰:“独不闻宋人有言曰,摊万卷等于南面百城,则读书是富贵人。明人有言曰,扫地焚香清是福,摊来书卷福添清,则读书是清福人。回道人有言曰,白酒酿成因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则识书是神仙。甚矣,族人之有文学,犹玄圃之夜光,薛门之青苹也。”这里用了两个典故。一是玄圃积玉:传说昆仑山顶的神仙居处玄圃中有奇花异石,多美玉,喻指诗章精华荟萃。二是薛门青苹:唐朝名将薛仁贵的宝剑锋利不减,喻指文风持续犀利。可见,桐江萧氏崇文之标志,乃源于书卷又超越书卷之雄劲诗风也。

传承演绎之中,赫然有了高品位的习俗“诗寿”。所谓“诗寿”,是指公认的德高望重者,趁逢十之大寿,举办隆重的诗赋祝寿典礼。全族人参与,长者公主持。典礼先由至亲作赋致意,再由特约嘉宾献诗以贺,接着择佳诗若干于寿筵唱读以助酒兴,末了由寿者吟诵答谢诗。寿典毕,诗赋结集成册并请名士题序。

久为传颂且有史料反映的“诗寿”典礼有二,即1461年的汝继公六十寿与1490年的嵩山公五十寿。

虽然诗册失传,但凭借流存之“序”可知当时盛况。明代天顺四年(1460年),邻县泰和进士欧阳雍撰《汝继公六十寿序》,曰:“乡绅举邑为庆,开东阁,启华筵,倾觞而醉,歌声(即唱诗)喧于四座,无非申其祝颂愿望之意。”弘治三年(1490年),文林郎湖广宝庆府推官(正七品官)龙津衷贤撰《庆萧君嵩山五十诗序》,描叙甚详。开篇,述缘起:嘉溪彭南璇与嵩山交情很深,六月七日,嵩山“适届知命之年”生日,彭南璇特邀诸君子一起去参加他的“诗寿”之典;“至亲用赋以华其寿筵,(嵩山)嘱余序其首”。中段,极尽博喻之妙:“高夫,嵩山,高出四方,其峰卓立;坚固深积,厚重不迁,其犹处士之静而有常乎。”结尾,类比以推进诗情:“昔刘凝之(宋代有名的安于清贫而乐善好施的隐士)居庐山,欧阳永叔(欧阳修)作庐山高以美之。今处士之匿才韬德不炫于世,固如凝之之杰者。诸君作嵩山诗以寿之,其亦欧阳公之意欤。处士必能砥心励行,坚其所守,宏其所施,终同嵩山之伟观而镇于一方欤。”

悠悠然,超越祝寿本身之祝寿也。

在以神明与苍天为崇拜、为主宰的时空里,竟然有一处山村诗心灿烂而“人为首要,其他皆次之;仁为根本,其他乃枝叶”,以至大度生存,大颂生命,大振生机。诗寿,实在是民俗史上特别觉悟后的一个大写意。

圣堂遗址之一

“大写意”之间,还有庭训。《诫词六条》,自我而超我,推己及人,曰:“敦孝弟以重人伦,笃忠信以成德行,崇礼义以淑身世,尚廉耻以全名节,慎嫁娶以缔姻娅,戒游惰以谨惛傲。”显然,信念与志气,皆烙入家训条文。与之相应,“大写意”亦现于建筑物。据老人说,村里古屋虽然毁于史上两场洪灾,但印象永在——皆青砖黛瓦、飞檐翘角,而“文章世荫”“诗礼传家”“正气永续”一类的门楣匾额,则洋溢馨香。

遵圣堂遗址之二

于立体多面的教化中,那本质的东西即深入骨髓,渗透血液,成为村庄的基因,蓬勃不息。桐江萧氏于是乎以儒雅为质,以仁义为本,以节操为荣。(www.xing528.com)

老谱之上册辑录文献19篇,其中14篇是“序”或“志”。这些当年名士所作的“序”“志”,无一例外地高度颂扬桐江萧氏万邦及其后的贤哲之风。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邹元标的《双溪原序》。邹元标何许人也?庐陵吉水人,明代进士。始任刑部观察政务,因品性耿直,抨击时弊,遭小人暗算而被流放六年。复归朝廷后,任吏部给事中,仍直言朝政,再度贬官。数年后被起用,于户部任职,他又上疏呼吁改革吏治,触怒“龙颜”而被逐出京城。此后三十年,他居家讲学,研究理学,成为著名的讽议朝政的“东林党三君子”之一。《双溪原序》写于明代天启二年(1622年)春,即邹元标逝世前两年。邹公以71岁高龄兼一生之历练与熟思,评议人事,醒悟人生。述及萧族“僻处一隅,亦皆履仁蹈义,敦诗说礼,恂恂多隐士”,慨叹曰:“吾人住世,显晦升沉,委之幻化,但使吾心身清白,行履端方,居乡足为一乡表,处家足为一家型,又何必掇科名蹑要枢而后为世轩轾哉!”大意是:人生在世,所有的升降与显耀沉寂,皆可付诸烟云幻化。唯有心高洁,行正直,在家做一家的典范,在乡做一乡的表率,德高至此,又何必拿科举大名去谋取官场要职而后成为世人论高下的话题呢!此乃邹公肺腑之言、金玉之声也。

的确,一部桐江萧族古史,文墨之香伴随着高风亮节,以至时人赞曰“诗书相传而不断,非德深品厚、源远流长者乎”。

桐江族谱人物之特意表彰者,皆“处士”,即邹元标所称颂的“隐士”——才德兼备而隐居不仕的知识分子。显然,桐江古贤人之“隐”,决非消极避世,无所事事,而是基于低调处世与高尚为人相融的一种别开生面,即“读书不求闻达”,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出世的智者亦入世的仁者。

循族谱史迹,纵横取例以观之。

横向,以叔大心第76世为例。

一者,晦乐堂支脉三公。萧世芝(1683—1729),“年甫四旬(年纪刚刚四十),名重乡党(名扬乡里),于族则创建祖庙,授徒(办学传授学问)则桃李踵门(学生纷纷登门),虽布衣终身可推为人杰也”。萧世萌(1716—1777),“生平居易俟命(处于平易而听天由命),素位而行(安于现实并努力做好应当做的事情),遇人争竞必竭力排解,卓然冠群,诚豪杰也”。萧世游(1718—1794),“文坛宿老(文坛老前辈),功名不就,吟花赋柳,性情悠游也”。

二者,嵩山堂支脉三公。萧世文(1799—1867),“以忠孝为宝,以经史为田”。萧世流(1779—1853),“安闲朴而黜华(革除浮华),尚悃愊(kǔnbì,至诚)而无矫饰,孝友其素性,忠厚其本真”。萧世俊(1719—1786),“孝父母,睦宗族,深学养,善文辞,处清贫而不污,终遗逸而不怨,其府试屡拔前茅,卒以山林终老也”。

两支脉之六公,谱记中仅寥寥数语,却是远祖萧喾九字嘱“读诗书,怀仁德,勿入仕”的极佳诠释与实证。

纵向,以嵩山堂支脉“代代美德耀辉”为例。

一者,明朝五代德辉。

约公元1369至1516年间,嵩山堂支脉绵延了五代:宗礼—原良—孔文—汝继—嵩山。

明代天顺八年即公元1464年,福建进士、福州府连江县知县欧阳翰所撰《萧文堂翁墓志》载:孔文的祖父宗礼和父亲原良“皆隐德弗仕(修心养性而隐藏德才,耕读田园而不入仕途),平素不随流俗,好诗礼”。父亲原良早逝,即孝事母亲始终,兄弟都效仿他;而且乐善好施,“年愈高而节弥香,时人比于秋兰也”。明代天顺四年即公元1460年,泰和进士欧阳雍所撰《汝继公六十寿序》载:孔文的儿子汝继,知书达理,“忠而信行,端而朴素,乐清淡”。“父子并膺福寿之隆(父子都承当了福寿的荣光),是何也?亦自笃好诗书敦尚仁义(酷爱诗书、崇尚仁义)。”明代正德丙子年即公元1516年,泰和进士罗钦忠所撰《明故萧公嵩山夫妇合葬墓铭》载:嵩山,跟他的祖父孔文、父亲汝继一样,“俱隐德弗仕”。嵩山“幼而英俊,壮而有为,老而闻望。睦乡邻,扶遗孤,在人所不能有者,备焉。人皆贤之,无异词者”。

二者,清朝六代德辉。

约公元1645至1824年间,嵩山堂支脉绵延了六代:贞作—佳升—声亮—国隆—性清、性汉—世文。

清代嘉庆十四年即公元1809年,国子监学正郭士桢撰《清登仕郎萧君国隆讳兆贞翁夫妇墓志》:国隆,跟他的曾祖父贞作、祖父佳升、父亲声亮一样,“皆诗礼相承,才能兼优,隐德弗仕”。国隆作为兄弟四人中的老大,“孝以事亲,和以处弟。既长,即奋然屹立,大振家声,见祠宇祀事之式微,首输钱谷而乐为兴建之,观桥梁道路之倾颓,倡捐财资而喜为修砌之”,而且仗义勇为,解纷息争,“族庭崇为栋梁,圣朝宠以品服(被朝廷封为登仕郎并赠九品官服)”。国隆的两个儿子即性清与性汉,“皆有父风。少年俊秀,学富五车,蜚声辟雍(闻名于学府),且英奇卓异,大雅扶轮(维护大雅之作使其得以推行发展),学士文人多与之友”。又据族谱记载:性清的儿子世文,“恩授从九品”。“从九品”如同其祖父国隆之“登仕郎”,乃朝廷授予的荣誉职位。

纵横取例之外亦不妨随机取例。

比如,“明朝五代德辉”与“清朝六代德辉”之间,有一个贤达闻名遐迩。他就是萧日显,即晦乐公。明嘉靖乙丑年即公元1565年,进士正议大夫刘广衡撰《晦乐公墓志》,曰:“晦乐自幼颖悟,好习诗书。既长,学问益进,远近士子乐为砻错(远近士人乐于与之切磋研讨)。家甚富饶,好周济戚族及乡闾之贫者。年弥高而德弥高,含饴弄孙恬如也。”

上列诸公,皆“士”而不“仕”。至于,萧国隆荣获“登仕郎”以及萧世文荣获“从九品”,虚衔而褒义,乃美名德声所致也。

正是荀子所谓“处士者,德盛者也”,亦自然盛名而非刻意盛名者也。毕竟,处士之根本生存状态即“隐”,早在春秋时期就叫作“隐士”。当然,与史上那些踌躇满志于仕途却惨遭打压贬官的“被隐士”以及热衷当官而一旦受挫即隐退的“假隐士”不同,桐江隐士乃“纯隐士”“真隐士”也。一开始即“弗仕”,乃至终生以德性诗意栖居于山水,代代相传。实属赣中南乡村人文之奇葩也。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从中却能窥斑见豹。

概之,桐口千载贤哲之风乃是:仁爱修身,诗礼相承,醉心田园,和谐处世。

(萧人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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