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听者，多有所尤（囿）（1）。多有所尤（囿），则听必悖矣。所以尤者多故，其要必因人所喜与因人所恶。东面望者不见西墙，南乡视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
人有亡
者，意其邻之子（2）。视其行步，窃
也；颜色，窃
也；言语，窃
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
也。相〈抇〉其谷而得其
（3），他日复见其邻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
者。其邻之子非变也，己则变矣。变也者无他，有所尤也。
邾之故法，为甲裳以帛（4）。公息忌（5）谓邾君曰：“不若以组。凡甲之所以为固者，以满窍也（6）。今窍满矣，而任力者半耳。且组则不然，窍满则尽任力矣。”邾君以为然，曰：“将何所以得组也？”公息忌对曰：“上用之则民为之矣。”邾君曰：“善。”下令，令官为甲必以组。公息忌知说之行也，因令其家皆为组。人有伤之者曰：“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组者，其家多为组也。”邾君不说，于是复下令，令官为甲无以组。此邾君之有所尤（囿）也。为甲以组而便，公息忌虽多为组，何伤也？以组不便，公息忌虽无组，亦何益也？为组与不为组，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说（7）。用组之心，不可不察也。
鲁有恶者，其父出而见商咄（8），反而告其邻曰：“商咄不若吾子矣。”且其子至恶也，商咄至美也。彼以至美不如至恶，尤（囿）乎爱也。故知美之恶，知恶之美，然后能知美恶矣。《庄子》曰：“以瓦殶（投）者翔（祥）（9），以钩〈玉〉殶（投）者战（10），以黄金殶（投）者殆（11）。其祥〈殶（投）〉一也（12），而有所殆者，必外有所重者也；外有所重者，盖内掘（拙）也（13）。”鲁人可谓外有重矣。
解在乎齐人之欲得金也，及秦墨者之相妒也，皆有所尤（囿）也（14）。老聃则得之矣，若植木而立乎独，必不合于俗，何扩（广）矣（15）！
【校释】
（1）多有所尤（囿）：许维遹云：“《治要》有注：‘尤，过也。’疑‘尤’借作‘囿’，谓有所拘蔽也，‘过’字不足以尽其义。”[1]陈奇猷则谓：“以尤为囿，与《去宥》相复。尤当为肬字之初形。肬即今赘疣字。……本篇所谓去尤者，正是去除心意中有所赘疣之意。”[2]鹏按，许氏说是。“去宥”“去尤”“多有所尤”之宥、尤皆当读为“囿”。《说文》：“囿，苑有垣也。从囗，有声。一曰所以养禽兽曰囿。”引申为分别区域之称，又引申为拘限，如《庄子·徐无鬼》：“辨士无诙说之序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本篇下文云：“解在乎齐人之欲得金也，及秦墨者之相妒也，皆有所乎尤也。”其说正见于《去宥》，可见二篇关系密切。
（2）人有亡
者，意其邻之子：王利器云：“‘亡
’，文见《列子·说符》篇，张湛《注》：‘
，钺也。’《释文》：‘
音斧，钺也。’……《汉书·文三王传》：‘于是天子意梁。’师古曰：‘意，疑也。’”[3]按，其说是。
（3）相〈抇〉其谷而得其
：《列子·说符》作“俄而抇其谷而得其
”，殷敬顺《列子释文》：“抇，胡末切，古掘字，又其月切。一本作相，非也。”毕沅据此改此文“相”为“抇”。许维遹、王利器又指出，《群书治要》《长短经·杂说》引此文作“抇”“掘”。王叔岷谓：“旧校云：一作‘拑其舌而得其
’，‘拑其舌’亦‘抇其谷’之误。”范耕研虽从毕校，又云：“相字亦可通。相，视也。谓巡视其谷遂得
也。”[4]陈奇猷申范氏说云：“《说文》：‘泉出通川为谷’，又云‘相，省视也。’
既在谷中，则必无意失落于谷中者。失落于谷中，自可省视而得，不必抇而得之。若必抇之而后得，则必是被人埋入。若是被人埋入，则邻人窃
之疑仍不可释也。”[5]鹏按，陈氏说甚辩，惟《列子》《治要》《长短经》俱作“抇”（通“掘”），当从之。“谷”可引申为坑穴，如《易·井》九二爻辞：“井谷射鲋”，王引之云：“《说文》壑字从谷，谷犹壑也。……井中容水之处也。”[6]《庄子·天运》云：“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即此义。
（4）为甲裳以帛：高诱《注》：“以帛缀甲。”许维遹云：“此裳字其义为常。裳、常古通。《初学记》二十二、《御览》八百十九引‘裳’并作‘常’。”[7]杨树达则说：“古甲有衣有裳。宣公十二年《左传》云：‘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是也。”[8]按，杨氏说是。
（5）公息忌：王利器则谓：“旧校云：‘（忌）一作忘。’器案，《广韵·一东》引作‘邴大夫公息忘’，《古今姓氏书辨证·一东》引作‘郑大夫公息忘’，《路史·后纪》卷十引作‘郑大夫公息房’。‘邴’‘郑’当为‘邾’之误。作‘忘’者，与旧校合，作‘房’者当为与‘忘’音近而讹。”[9]陈奇猷云：“公息忌疑即《史记·弟子传》之公皙哀。《索隐》引《家语》作‘公皙克’。‘皙克’与‘息忌’盖音近通假耳。《弟子传》云：‘公皙哀，字季次。’季次见《史记·游侠传》，则公息忌系一游侠，故其明于甲裳之道，与此文所叙正合。”[10]鹏按，陈氏仅以“息忌”与“皙克”音近[11]，谓“公息忌”即孔门弟子“公皙克”（字季次），颇为可疑。季次虽见于《游侠列传》，但太史公仅说：“及若季次、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户蓬户，褐衣疏食不厌。”并未视原宪、季次为游侠。且《仲尼弟子列传》引孔子称公皙哀云：“天下无行，多为家臣，仕于都，唯季次未尝仕。”[12]皆与《去尤》所载公息忌之出身（言“令其家皆为组”，则其非闾巷寒儒可知）及言行风格不合。关于公息忌之身份，存疑待考。(www.xing528.com)
（6）凡甲之所以为固者，以满窍也：惠栋云：“满当作盈，惠帝讳盈，改从满。”[13]杨树达云：“襄公三年《左传》云：‘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疏》引贾逵云：‘组甲，以组缀甲，车士服之；被练，帛也，以帛缀甲，步卒服之。凡甲所以为固者，以盈窍也；甲盈窍而任力者半，卑者所服；组盈窍而尽任力，尊者所服。’按，贾说全本《吕氏春秋》。如其说，则此云‘甲裳以帛’者，即《左传》之‘被练’；‘以组’，即《左传》之‘组甲’也。”[14]杨伯峻解释《左传》“被练”“组甲”云：“《初学记》二十二引《周书》云：‘年不登，甲不缨组。’又《燕策》云：‘身自削甲札，妻自组甲
。’
是用丝锦所织带，以之穿组甲片而组甲，则谓之组甲，较之以绳索穿成者自为牢固；即为兵器所中，穿透后著肉亦无力。然太费工力，故年岁不丰，穿甲不用组
。……练是煮熟之生丝，柔软洁白，用以穿甲片成甲衣，自较以组甲为容易，但不若组甲之坚牢。”[15]按，诸家说是。
（7）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说：许维遹云：“《治要》有注：‘累犹辱也。’”陈奇猷疑《群书治要》“辱”乃“缚”字之误，累训为束缚[16]。鹏按，累如字读。《说文》：“累，增也。”又引申为重，下文“外有所重”犹“外有所累”。此谓不管公息忌家是否预先用组，都不足以损益其主张。
（8）商咄：章太炎云：“商咄即是宋朝。宋亦称商，朝、咄声转也。”[17]《论语·雍也》：“不免有祝
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宋朝即宋公子朝，以美色见爱于卫夫人南子。陈奇猷指出：“国名宋而称商则有之，如宋太宰称商太宰是其例。人姓名宋而称商者，未闻。”[18]鹏按，“咄”“朝”二字声母皆为舌尖塞音，但韵则分别为物、宵二部，韵母远隔，恐不可通。存疑待考。
（9）以瓦殶（投）者翔（祥）：此下数句盖以博戏为喻。所引《庄子》见《达生》：“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殙。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淮南子·说林训》《列子·黄帝》引此段，文各小异。洪颐煊云：“字书无‘殶’字。《说文》：‘
，繇击也。从殳，豆声。古文投如此。’殶即投字。《列子·黄帝》作‘抠’，张湛《注》：‘互有所投曰抠。’抠即投假借字。《庄子·达生》篇作‘注’，《淮南·说林训》作‘
’。注亦投也，字相近，合讹作‘殶’。”[19]鹏按，洪氏说近是。“殶”疑即“投”字异体。《说文》：“投，擿也。从手，从殳。”“
，繇击也。从殳，豆声。古文投如此。”段玉裁《注》从《说文》体例辨“古文投如此”五字乃后人所加[20]，惟“投”字古文作“
”当无可疑。《玉篇》：“
，徒透切。遥击也。古为投。”[21]《古文四声韵》卷二引崔希裕《纂古》“投”字正作“
”[22]。“
”从“豆”声，与“投”字上古音皆为定母侯部，故可通用（“投”本会意字，后注“豆”为声符，即为形声字“
”）。“殶”字从殳，主声（章母侯部），与“投”“
”音近可通。从豆与从主之字，古书有通假之例，如《汉书·匈奴传》“逗遛不进”，颜《注》：“逗读与住同。”《后汉书·光武纪下》“不拘以逗留法”，李《注》：“逗，古住字。”投、驻二字又可通假，如今本《老子》五十章“兕无所投其角”，敦煌《想尔注》本“投”字作“驻”。据此可知“殶”亦“投”字异体。至于“抠”“注”“
”则“投”字之假借也。翔，孙鸣锵读为“佯”，训为安详，并引《释名》“佯也，言仿佯也”为说；宋慈袌训翔为翔舞[23]。刘师培云：“据《庄子·达生》两‘巧’字证之，则翔、祥二字同义而异文。”陈奇猷从其说，读翔为祥，训为善，并说：“《汉修尧庙碑》‘翔风膏雨’，以翔为祥可证。祥者善也，谓博技善也，则此作‘翔’与《列子》《庄子》作‘巧’义近。《淮南》作‘全’，全者完也，谓其博技完善也。”[24]鹏按，陈奇猷说是。翔通祥又见《论衡·是应》：“翔风起，甘露降。”翔风即祥风[25]。
（10）以钩〈玉〉殶（投）者战：本句“钩”，《列子·黄帝》同，《淮南子·说林训》作“金”；下句“黄金”，《淮南》则作“玉”。钩者，《庄子》成疏训为钩带；《列子释文》云：“钩，银铜为之。”鹏按，此处“钩”指博具。《慎子·威德》：“夫投钩以分财，投策以分马，非钩、策为均也，使得美者不知所以德，使得恶者不知所以怨，此所以塞怨望也。”《荀子·君道》：“探筹投钩者，所以为公也。”郝懿行云：“探筹，剡竹为书，令人探取，盖如今之掣签。投钩，未知其审。古有藏彄，今有拈阄，疑皆非是。”[26]猪饲彦博云：“投钩，盖掷钱投筊之类。”[27]鹏按，二氏说近是。《洪武正韵·尤韵》：“钩，与阄同。投钩，今俗谓拈阄。”已混投钩与拈阄为一。殷敬顺《列子释文》：“抠，探也。以手藏物，探而取之曰抠，亦曰藏彄。”[28]后人盖误以“投钩”即“藏彄”，《列子》上句殶（投）字遂误为抠。《说文》：“阄，斗取也。”段《注》：“力取是此字本义，今人以为拈阄字，殆古藏彄之讹。”[29]阄为取，投为掷，则“投钩”自与“拈阄”异。博戏所用“钩”疑即投子，今称为骰。《说文》无“骰”，其字由“投”字孳乳，班固《奕旨》：“夫博县于投，不专在行。优者有不遇，劣者有侥幸。踦挐相凌，气势力争。虽有雌雄，未足以为平也。”（见《全后汉文》卷26）投即今骰字。投、钩二字音近（上古音同为侯部，声母则分别为定母、见母），疑有语源上的关系。古人盖称博戏所投之骰为“钩”，钩、投语音稍别，以示异耳。范耕研云：“古博簺之具有五木，亦名投子，今俗以骰为之，同从殳。以木为之，或以玉石。瓦易碎，金贵重，皆不适为投子。钩之结体迥异，亦莫能相代。知《庄子》之注及本书之殶，皆谓博进，不指投子。”[30]鹏按，此“钩”非指钩带，且“瓦”非屋瓦之瓦，《说文》：“瓦，土器已烧之总名。”瓦字正作此训，指材质而言。古代六博所用骰又称为“琼”或“茕”，《颜氏家训·杂艺》：“古为大博则六箸，小博则二茕。”鲍宏《博经》：“博局之戏……所掷骰谓之琼。”[31]马王堆二、三号汉墓曾出土，其材质则为木[32]。《吕览》此文所云骰，上句为“瓦”，下句为“黄金”，皆以材质论，此不应独异，疑“钩”乃后人注文阑入，当从《淮南子·说林训》作“玉”，惟《淮南》易黄金为金，句序遂异。本句“战”字，《庄子·达生》《列子·黄帝》皆作“惮”，《淮南子·说林训》作“跋”。陈奇猷云：“战与惮同（《广雅·释言》：‘战，惮也。’），故《吕》作‘战’，《列》《庄》作‘惮’一也。惮者心有所惧也。《淮南》作‘跋’，跋盖蹑足之意（《汉书·扬雄传》‘跋犀牦’，颜师古《注》引张晏曰：‘跋，蹑也。’）蹑者不敢放胆而行，故跋与惮义亦近。”[33]鹏按，陈氏说近是，唯《淮南子·说林训》作“跋”当读为“悑”，即今“怖”字。《说文》：“悑，惶也。从心，甫声。怖，悑或从布声。”“惶，恐也。”怖与惮、战意义相近。跋字上古音为并母月部，悑则为滂母鱼部，声母皆为唇塞音，且韵母之主要元音相同，音近可通[34]。
（11）以黄金殶（投）者殆：本句“殆”，《庄子·达生》作“殙”，《列子·黄帝》作“惛”，《淮南子·说林训》作“发”。王念孙云：“殆亦疑也。……襄四年《公羊传》注：‘殆，疑也。’《论语·为政篇》‘思而不学则殆’，言无所依据则疑而不决也。……《吕氏春秋·去尤篇》‘以黄金殶者殆’，《庄子·达生》作‘以金注者殙’。殙，迷也。殆即疑殆之殆，亦迷惑之意也。”[35]陈奇猷云：“《说文》：‘殆，危也。’段玉裁《注》云：‘危者，在高而惧也。’则殆为惧之甚者也。《庄》作‘殙’，读如闷绝气之闷，盖形容赌博者屏气不语，其紧张之状态可知。……《列子》作‘愍’，《四部丛刊》景印北宋本作‘惛’。惛，乱也。……《淮南》作‘发’，发亦乱也。（《诗·邶风·谷风释文》引《韩诗》：‘发，乱也’）”[36]鹏按，王念孙说是。由陈奇猷所引段玉裁说，知“殆”可引申为疑惧。《说文》：“殙，瞀也。”段《注》：“瞀当作霿。《雨部》曰：‘霿，眛也。’”[37]故其字可引申为昏眛。《列子释文》“惛”作“殙”，并云：“殙音昏。《方言》曰：‘迷，殙也。’”[38]殆（训为疑惧）、殙（训为昏昧、迷惑），意义相近。“发”字本义为射发，无缘引申为乱。《淮南》作“发”疑读为“拨”，《说文》：“拨，治也。”“癹，以足蹋夷艸。”二字音近，且意义相通，当为一组同源词。拨之反训为乱，当从蹋夷杂草之义引申而来。《诗·邶风·谷风》“毋逝我梁，毋发我笱”，《韩诗》训发为乱。陈乔枞云：“韩训乱，是以发为拨之假借。《释名·释言语》云：‘拨，播也。播，使移散也。’移散即乱义。……毋乱我笱，谓勿移散之使鱼得脱也。”陈奂亦云：“韩读发为拨，《长发传》：‘拨，治也。’拨之为乱，犹治之为乱。”[39]
（12）其祥〈殶（投）〉一也：“祥”字，《庄子·达生》《列子·黄帝》皆作“巧”，与其前文“以瓦注（《列》作抠）者巧”应。孙锵鸣、刘师培训祥为善，指技术之巧[40]。王利器则指出：“陈景元《南华真经章句音义》载《吕览》所引《庄子》作‘其殶一也’，义较胜。”[41]鹏按，王利器说是，当据之校改。“以玉投者战，以黄金投者殆”不可谓善，本句作“祥”无法涵盖前文，当涉前文而误。《庄子》《列子》相应文句亦应校改为“其注一也”“其抠一也”。
（13）外有所重者，盖内掘（拙）也：今本作“外有所重者泄，盖内掘也”。陈奇猷云：“重犹累也（见《汉书·荆燕吴传赞》颜师古《注》）。累即累赘。”又训泄为狎弄，谓指狎弄博簺言[42]。王叔岷则指出：“泄字疑衍，盖先涉上文‘必外有所重者也’而衍‘也’字，写者因将也字点去作‘池’，传写遂误为‘泄’字耳。”[43]鹏按，“泄”当为衍文，王氏说是。“重”可依陈奇猷说训为累。掘，当读为拙。《庄子》相应文句作“凡外重者内拙”，《列子》作“凡重外者拙内”，陈奇猷云：“掘、拙字通。《史记·货殖传》‘田农掘业’，《集解》引徐广曰：‘古拙字亦作掘’；《韩非子·难言》‘见以为掘而不伦’，亦借掘为拙，并其证。”[44]
（14）解在乎齐人之欲得金也，及秦墨者之相妒也，皆有所尤也：前二句所说事详《去宥》（参考下节）。今本“皆有所尤也”之“所”字下有“乎”字，陈奇猷说：“乎字因上下诸‘乎’字而衍。上文‘有所尤’凡四见，皆无乎字。《去宥》亦皆作‘有所宥’，可证。”[45]兹从其说删之。
（15）老聃则得之矣，若植木而立乎独，必不合于俗，何扩（广）矣：谭戒甫云：“《庄子·田子方》篇云：孔子见老聃。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慹然似非人。孔子见曰：‘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老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此文简略，似指此事。”[46]杨树达云：“末三句与上文不贯，且以本卷前后诸篇篇末文例观之……皆以一二语断制终篇，知此当于‘老聃则得之矣’句为止，末三句他编错简入此耳。”[47]陈奇猷则认为：“此三句之义与上文相应，而总结全篇。吕氏书非成于一人之手，体例当有出入，不可一概而论。”[48]鹏按，陈奇猷说是。所谓“不合于俗”即《庄子·田子方》所谓“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亦《天下》“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苛于人，不伎于众”之意。“何扩矣”，今本作“则何可扩矣”。扩，陈奇猷训为《孟子·公孙丑》“扩而充之”之扩[49]，疑非。“则何可扩矣”，“则”“可”二字疑涉上文“老聃则得之矣”及“何”字而衍，“何扩矣”乃称赞老子之语，“扩”当读为“广”。《说文》：“广，殿之大屋也。”引申为宏大。本篇论人心之拘蔽，末以老子超然宏远为宗，合于全篇要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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