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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钘学派遗著探讨性质及学派归属

时间:2023-1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则《汉志》儒家有《内业》,不足怪也。马非百点出《内业》较《心术下》受儒家影响为深以及《内业》与《孟子》《大学》《中庸》有雷同之处,颇具启发性。综上所论,《管子·内业》当为稷下道家以精气说为基础,杂糅宋钘心术论及医家养生说的作品。由体制特色来看,《内业》以“凡”领章,颇有经典化的倾向,可以将之视为齐稷下道家融合各家思想的集大成之作。[6]参考马非百:《〈管子·内业〉篇集注》,《管子学刊》199

宋钘学派遗著探讨性质及学派归属

汉书·艺文志》儒家类著录《内业》十五篇,王应麟已疑“《管子》有《内业》篇。此书恐亦其类”[11]。马国翰进一步认为《管子·内业》即《汉志》儒家类之《内业》十五篇[12]梁启超则以今本《管子·内业》为十五篇中之一篇[13]。张舜徽云:

(《内业》)与《管子》书中《心术》上下及《白心篇》,实相表里,皆为君道而发。……其间精义要旨,足与道德五千言相发明。……孔子之言主术,亦无远于道德之论。则《汉志》儒家有《内业》,不足怪也。[14]

按,张氏从《内业》等四篇言君人南面之术的角度,解释《汉志》将之归入儒家之原因,其说虽可通,但仍存在两个问题:一是《管子·心术》等四篇并非不可分割的一组作品,此点前文已详细论证;二是《心术》上、下及《白心篇》所论重点在“心”,而《内业》之要旨则为“精气”,四篇中虽涉君王统御之术,但非专为君道而发。不过,张舜徽指出四篇与《老子》相发明,又合于儒家之说,说明四篇具有融合儒、道的思想特色。四篇中以《内业》受儒家思想影响较著,马非百指出:

(《内业》)篇中也有和《孟子》《大学》《中庸》互相雷同的地方,但意义却不尽一致。《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是非由外铄我也,我自有之也”,本篇则言“万物备存”,只是“抟气如神”的结果,乃自“外来”而非“固有”。《大学》“定”先于“静”,本篇则“静”先于“定”。和《中庸》相雷同的地方特多,但《中庸》言“道”是抽象的,而本篇的“道”则指“精气”而言,是具体的。……篇中又提到“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守敬莫若静”,比《心术下》多了“止怒莫若诗”和“守敬莫若静”二句。说明本篇所受儒家思想之影响比《心术下》更深。基于以上论述,我初步认为本篇是用道家的唯物主义观点来对《孟子》《大学》《中庸》加以改造的。[15]

按,《内业》所说的“精气”并非是唯物的。精气除作为化生万物的根源之外,亦有其内在于心的一面,如《内业》说:“凡道无所,善心焉处。心静气理,道乃可止。”“修心静意,道乃可得。”“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坚固,可以为精舍。”

马非百点出《内业》较《心术下》受儒家影响为深以及《内业》与《孟子》《大学》《中庸》有雷同之处,颇具启发性。除马氏所举例证外,《心术下》第1章a段“正型饬德,万物毕得”,《内业》改为“正型摄德,天仁地义,则淫然而自来”;《心术下》第4章a段“正静不失,日新其德”,《内业》改“正静”为“敬慎”,所改易之字词皆具儒家色彩,可作为旁证。从传世文献及近世出土的郭店竹书看,战国中期子思、孟子一派儒家的影响力颇大,不但《内业》中出现与《孟子》《大学》及《中庸》相近的观点[16],《心术上》《白心》亦见子思学派影响之痕迹(参考本书下编第八章第三节)。事实上,“内业”一词与“心术”“白心”可能都是稷下道家援用子思学派术语,并赋予新的含意(关于此点,详见本书下编第七章第三节)[17]。周凤五已明确指出“内业”一词见于郭店竹书《性自命出》第54简“独处而乐,有内业者也”[18]。在《性自命出》中“内业”与“美情”“性善”“德”“道”等并举,偏重内在的含意,与《内业》以精气说为基础,主张内外兼修,意旨迥异。从这点来看,颇令人怀疑《管子·内业》应非《汉志》儒家类的《内业》十五篇,而儒家《内业》佚书可能即子思一派学者所作[19]

杨儒宾将《心术下》《内业》视为孟子后学所作,看法与本文不同,但他留意到“两篇与孟子思想契合极深。这两篇事实上属于同一个来源”,却颇值得深思。杨氏归纳二者有以下五点相近:

1.孟子有“践形”理论;《管子》(按,指《心术下》《内业》二篇,下同)也有“全形”[20]理论。

2.孟子的“践形”与“尽心”互为表里,有诸内,必形诸外;《管子》也说“心全于内,形全于外”。

3.孟子言心,必推至四端之心,而由四端之心可再推至“夜气”“平旦之气”;《管子》言心,也必推至隐藏的心中之心,穷推其极,则为“心气”之流行。

4.孟子言夜气—四端之心扩充至极,身体自然发出道德的光辉,睟面盎背,这就是践形以后的“生色”;《管子》也说“全心在中,不可藏匿,和于形容,见于肤色”。

5.孟子描述尽心、践形、养气之境界为“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万物皆备于我矣!”《管子》也说:“敬慎无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穷于四极。”“搏气如神,万物备存。”

杨儒宾认为以上所举并非泛泛的相关,而具有最核心的关联。他说:“孟子的身心理论是相当有原创性的理论,《管子》两篇与它如此相近,绝非偶然。我们如果假设这两篇的作者原本就是孟子后学,这两篇原本就是为发挥孟子的内圣之学而作,那么,两者间的相似继承就不足怪异了。”[21]鹏按,杨氏从学术源流指出《心术下》《内业》的“全心”与孟子“尽心”理论相通,可谓一语中的,但如前文所述,二篇并非儒家作品。从另一个角度看,孟子之学导源于子思,宋钘思想亦受子思沾溉颇深(详见本书下编第八章第三节),而《心术下》《内业》为稷下道家作品,两篇的心性论,可能受到宋钘或孟子的影响。

综上所论,《管子·内业》当为稷下道家以精气说为基础,杂糅宋钘心术论及医家养生说的作品。由体制特色来看,《内业》以“凡”领章,颇有经典化的倾向,可以将之视为齐稷下道家融合各家思想的集大成之作。钱穆曾说:“或以《白心》篇与《心术》《内业》齐举并称,则非其伦也。大抵《内业》最粹美,《心术上》次之,而《白心》为下,语多歧杂,不足深究。”[22]以思想的精深及连贯性来说,《内业》后出转精,诚为《管子》四篇之冠,但以《内业》融通之程度非议《白心》之隐晦驳杂,以后例前,似非通达之论。

【注释】

[1]何氏说见郭沫若《管子集校》,《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六卷,第430页。

[2]郭沫若:《宋钘尹文遗著考》,《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一卷,第556—557页。

[3]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稷下道家代表作》,第161页。

[4]陶鸿庆:《读诸子札记》,《陶鸿庆学术论著》,第190页。(www.xing528.com)

[5]朱伯崑:《再论〈管子〉四篇》,《朱伯崑论著》,第435页。

[6]参考马非百:《〈管子·内业〉篇集注》,《管子学刊》1990年第1期,第6页。

[7]马非百、裘锡圭已指出此点。说见马非百前揭文及《〈管子·内业〉篇之精神学说及其他》,《管子学刊》1988年第4期,第4页;裘锡圭:《稷下道家精气说的研究》,《文史丛稿》,第20—21页。

[8]按,换言之,《内业》虽有“心气”“灵气在心”的表述,但未像《心术下》将气限定为“身之充”。

[9]郭沫若:《管子集校》,《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六卷,第440页。

[10]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增订本),第115—116页。

[11]陈国庆:《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中华书局,1983年6月,第105页。

[12]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第4册,广陵书社影印楚南湘远堂刻本,2004年11月,第2507页。

[13]陈国庆:《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第105页。

[14]参考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第262—263页。

[15]马非百:《〈管子·内业〉篇之精神学说及其他》,《管子学刊》1988年第4期,第7页。

[16]传统以《大学》《中庸》为曾子、子思所作,前人虽多所怀疑,但郭店楚竹书出土后,李学勤、郭沂、梁涛等通过传世及出土文献的剖析,重新肯定传统之说。笔者亦主张《大学》《中庸》为曾子、子思一系的著作,见拙文《〈大学〉著作时代及学派归属再探》,《现代儒学》第1期,2016年9月。

[17]按,应该指出的是,“内业”一词还见于《鹖冠子·夜行》,该篇所谓“夜行”即“心行”,也就是“心术”。《夜行》说:“鬼不能见,不能为人业,故圣人贵夜行。”笔者曾指出,“人业”之“人”为“入”字之讹,“入”读为“内”。“人业”当释为“内业”。说见拙文《先秦儒家“内业”说初探》,收入本书附录二。关于“夜行”即“心行”,参考李学勤《论先秦道家的“夜行”》,《史学集刊》2004年第1期。

[18]周凤五:《上海博物馆楚竹书〈彭祖〉重探》,《南山论学集——钱存训先生九五生日纪念》,第15页注5。

[19]前揭拙文《先秦儒家“内业”说初探》对于此问题有进一步的研究。

[20]按,《管子》二篇无“全形”一词,但《内业》说“心全于内,形全于外”。杨氏在前文说:“全心状态时,全心(意)是气,志(意)气合一,但另一方面,气也渗入身中,全身是气。比照‘全心’此语,我们可称呼此时的身体状态是‘全形’状态,用孟子的诠释,也就是一种‘践形’的状态。”

[21]杨儒宾:《儒家身体观》,“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筹备处,2003年1月修订二版,第56—57页。

[22]钱穆:《释道家精神义》,《庄老通辨》,三联书店,2002年9月,第2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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