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光将山间的薄雾刺破,撒在蜿蜒东去的清水江上,远处的金钟山露出它那形似洪钟的光秃山顶。没有钟声,小镇在开往县城台江和州府凯里的长途汽车刺耳的喇叭声中醒来。正是早上六点钟的光景,沿街的商铺准备迎接一天的生意,而其他居民还在享受清晨最后的熟睡时光。六点半过后,家里的老人陆续起床,妇女会去自家的菜地打菜(当地汉语方言,意为采菜),或去“刮刮井”[2]挑水饮用。镇上虽然早已通了引自巴拉河村的自来水,不少人家仍然习惯井水清冽甘甜的味道,自来水主要用来洗菜和洗漱。有牛的人家,男人们或去山上割草,或直接赶牛上山,养鸟的男人会带着心爱的画眉或黄豆鸟沿着江边的老街遛弯。偶尔能碰见沿着横贯镇区中心的施洞大道晨练的人,大多数是当地的汉人和在机关工作的人。离早餐还有一段时间,老人们不着急叫醒熟睡中的孩子,暑假的一天对于那些放假在家的学生来说还没有开始。65岁的LSL已经过了退休年龄,由于他负责的镇文化中心站迟迟找不到接替的人,加之他家又是镇上的“旅游定点接待户”,上级政府来进行文化方面的考察时,镇政府还不得不隔三差五找他帮忙。按LSL的话说,“退不到休,还不得工资白干活”。毕竟不是正式在岗,LSL不用去办公室坐班,也不需要下乡搞文化宣传,如果没有接待工作,这时候的LSL还在酣睡。和爷爷一样,念初二的孙子和读幼儿园的两个孙女也没起床,离他们一天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由于负责所有的家务活,LSL的老伴早已养成早起的习惯,这位基本不懂汉语的老人正在仔细地给自己梳头。
图1.1 施洞古镇全景(中共台江县委宣传部提供)
在距离镇中心4公里的巴拉河村,人们也开始起床。女人们蹲在自家门外的台阶上梳洗,独特的发髻[3]和头围显示着她们苗族人的身份,但即使是苗族便装平日里也很少穿着,轻便廉价的棉质T恤衫是多数人的首选。因为要出门干活,村里人过早(当地汉语方言,意为吃早饭)的时间比镇上要早。准备早餐是女人的事,一般都很简单,苗族人喜欢吃糯米,但多数人家不会在早餐时间如此费事。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出门打工,老人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早饭后男人们要么上山要么下河。家里有牛的男人会赶着自家的水牛,沿着村口通往山上的大路去看田放牛。干爹刚刚从村支书的岗位卸任,这位做了四届村支书、一届村长的老人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就着剁青椒炒西红柿,干爹吃了一碗老伴煮的挂面,赶着价值1万多元的水牛上山去了。60岁的老伴会说普通话,虽不标准但在村里同年龄段的女性中已属凤毛麟角。五年前贵阳的苗族女企业家AH来巴拉河旅游时住在她家,熟识后拜她做干妈,以后村里人和其他来调研、写生或旅游的外地人也跟着叫干妈。AH正在镇上筹建“苗学研究院”,聘干妈的大儿子,巴拉河村现任寨老ZGN做她的项目经理。
图1.2 两江交汇处的巴拉河村
遵守着千百年来的农作习惯,巴拉河的村民在每年四五月份插秧,田多的需要一两个礼拜,田少的一天就能完成。村里用机器和水牛犁田的人家差不太多,但对于留守家中的老人而言,爬坡上坎的事耕牛还是比机器好使。因为耕地的减少和化肥的使用,挑粪施肥的人少了,农家肥太重老年人也搬不动。正是农闲时节,庄稼早已播种,除了灭灭虫、补补肥,其余的都交给老天,这是一年里最为闲适的时光。下河的男人有的撑着自家的木船去江上打鱼,有的去看看昨夜下的渔网或鱼竿有没有收获。清晨的阳光照在巴拉河与清水江的交汇处,清浊之分更加鲜明。巴拉河是当地人的骄傲,在他们看来,不像清水江流经太多汉人居住的地方,巴拉河源自苗岭深山,沿江的苗人遵循古老的传统,保持着江水的洁净。跟镇上一样,村里的小孩还没有起床,对放假在家的孩子们而言,假期的日子漫长而无聊。
八点多钟,镇上出门干活的人们回到家中,早餐通常比较随便,多数是昨天的剩饭剩菜,也有人在街上吃点米粉、面条或者豆浆、油条和稀饭。苗族人本不吃稀饭,这个习惯是镇上的汉人带来的。揉着惺忪睡眼的女孩开始做一些诸如扫地之类的家务活;昨夜上网太晚的男孩躲在被窝里不愿意出来;干完活的男人迎来一天里第一段悠闲的时间。没事的时候,LSL跟多数不愿意出门的人一样,喜欢待在家里看电视。老人大多不愿意看孩子们喜欢的动画片、电视剧或综艺节目,他们更喜欢通过刻录的光盘看电影电视剧,战争题材最受欢迎。LSL最近就迷上了一部叫《三大战役》的电影。在看电视这件事上,老人通常会让着孙辈,父母在外打工,小孩就成了老人的掌中宝。从这时候开始,很多人家里的电视几乎会开上一整天,即使没人观看,也会作为背景音成为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对于那些不喜欢待在家的成年人而言,聚在一起打牌打麻将是颇为流行的娱乐方式。台球厅里聚着一些年轻人,当地人用“社会大学的”这样一种背地里的称谓称呼这样一群不再念书,也没有到外地打工的特殊群体。放假在家的学生比起他们的弟弟妹妹来,似乎不喜欢在上午的时间外出,要么继续睡懒觉,要么躲在自己房间玩电脑看电视。除了准备一日三餐,上了年纪的妇女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刺绣。刺绣是制作苗装的重要步骤,曾经是衡量女性是否能干的主要标准而成为传统苗族妇女的必修课。现在大多数青壮年出门打工,留下的年轻女性很多不再学习刺绣。妇女们的另一项主要工作是捶布。苗族人用蓝靛将棉布染成蓝色,用生牛皮熬出的浆水浆制染好的棉布,然后用木槌使劲捶打,做成硬壳一样的家机布,主要用来制作女装。干牛皮可以在每六天一次的集市上买到,每斤20元。集市上也会有人支起直径近两米的大锅现场染制棉布,以每尺5元的价格卖给希望省点力气的家庭。现在正是农闲,几乎每家的妇女都在抓紧时间捶布,为赶制新衣做准备。有些家庭购买了专门捶布的机器,由于噪音太大,镇政府将开机捶布的时间限制在上午九点以后。今天不是赶集日,施洞大道两侧的商铺生意有些冷清。商铺主人早已习惯了生意稀松的平常日子,用摆在店铺显眼位置的电脑看电视剧、上网聊天或者玩QQ游戏打发无聊。街上随处可见庆祝中国移动4G下乡的横幅。步行不出10分钟,便看到9家手机店,店主人都是从安徽来的汉族人。手机店同时也是三大电信运营商代理点,代办手机充值业务,周边村寨的村民常常趁赶集的时候来交话费。
图1.3 访问制作刺绣的苗族老人
此时的巴拉河已是一片热闹景象,大部分村民都已经起床。女人们将剥光了粒的玉米芯打成浆喂猪。在村里,猪不是每家每户都常年喂养,有些人家要等到春节前才买一两头为过年做准备。离过年尚早,干妈还是准备过几天去买头猪,因为地里的菜长得太好,不喂猪烂在地里有些可惜。生猪交易地也是镇上的集市,小猪主要从东北运来,每斤10元。对村民来说,这是每年不小的一笔固定开销。喂完猪后,妇女们便坐在堂屋的门槛边做刺绣。苗族人每年都要做新衣服,在传统观念里,盛装必须手工制作,否则会让族人看不起。集中精力在活计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女人们还需要照看年幼而顽皮的孙辈。这个时候,电视是老人最好的帮手,从早到晚不停播放的电视节目成了学龄前儿童最亲密的玩伴和教育者。干妈两岁多的孙子ZFX和大他四个月的外孙女ZQY起床后互相推打着。为了不让孙孙乱跑,干妈打开了电视。父母不在家,乡村成了大孩子的天堂。村里的学龄儿童大多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学生。小学生和初中生喜欢集体活动,他们三五成群地在寨子里结伴闲逛,滑轮滑,骑自行车,或者用自制的鱼竿玩“钓鱼”游戏。大一点的男孩会到河边钓鱼,而更多的女孩选择在家一边打牌一边看电视。与他们相比,高中生更愿意待在家里。村里有电脑的人家很少,手机是高中生们主要的上网和游戏工具。村口的村委会办公室通常没有人,村干部的家就在附近,有事过来也很方便。办公室门口是村里的踩鼓场[4],住在旁边的人家占了地利的方便,在场上支起竹竿晾晒捶好的蓝靛布。村口长廊的椅子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年轻人,各自出神地捧着手机。出村口往右是2012年建成的巴拉河大桥,桥洞下的河滩上,村里的造船师傅正在帮人造木船,每天150元的工钱让60多岁的他无法拒绝。老人也造独木龙舟节使用的龙舟,适合制造龙舟的整根木材已经很难找到,更多的时候是用小木材拼接来代替。桥的东侧是上山的盘山路,沿山路向南两公里是正在建设中的一段沪昆高铁的工地。顺着山路,已经有老人赶牛回家,路边随处可见新鲜的牛粪,上面没有苗族人过去捡牛粪时作为标识的芭茅草草标。山间的稻田里,零星有几个村民背着药桶给稻子打药,杀灭一种飞蛾状的害虫。上山砍柴的妇女坐在路边歇凉,缺乏劳动力的家庭,妇女承担了男人的工作。山坡上两顶蓝色的中国移动的帐篷格外醒目。这是铺设通讯线路的工人们的临时住处,线路的铺设能保证高铁隧道中的乘客使用网络服务。不断有大小车辆往高铁工地驶去,把崎岖不平的山路变得尘土飞扬。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主要来自四川、云南、江苏等地,他们是这苗疆深处少有的外地人。工人们基本不进村,只有在工地旁边开小卖部的村民与他们有不多的交流。(www.xing528.com)
临近中午,施洞的女人们开始准备午饭。镇上大部分人家的米、蔬菜和肉类都是从市场购买,少数人自家种些小菜和大米。镇上的耕地大部分已被政府征去做开发用,江对岸施秉县境内还有一部分属于施洞的地还可以耕种。青壮年劳动力进城打工,留守的老人和小孩没法做重体力活,不少尚存的耕地已成荒地,种地的人家越来越少。施洞镇的居民喜欢肉食,一般家庭几乎顿顿都有肉,腊肉、熏鱼、新鲜猪肉、酸汤菜是饭桌上常见的菜肴。在村里人眼中,镇上的胖人特别多。与施洞相比,巴拉河村的午饭时间没有那么准点。有的家庭十一点开饭,有的要到下午一点。午饭很简单,米饭、剩菜、炒花生米、酸汤菜。粮食和蔬菜基本自给自足,没有地或者实在无法干重活的人家会从镇上的市场购买。新鲜猪肉主要从镇上购买,但吃得并不多。多数村民在春节前购买小猪喂养,腌制的猪肉可以吃上大半年。家里还会饲养少量家禽,自家是舍不得吃的,主要在迎接重要客人或逢年过节时宰杀。电视仍然开着,打发着午饭时无言的尴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香味,那是主人正在用竹制簸箕制作熏鱼。在过去,鱼是村民的重要肉食来源,近年来由于江水污染和上游过度捕捞,打渔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熏鱼因为可以储存较长时间而变得宝贵,不可能每顿饭都端上饭桌。
午饭后到太阳落山,是施洞镇和巴拉河村白天最宁静的一段时间。地处黔东南的施洞几乎是整个贵州海拔最低的地方,盛夏的午后,炽热的阳光让多数人选择在室内躲避暑气。人们很少睡午觉,只有少数上午玩累的小孩会在家打个盹。LSL的孙子LCB昨晚上网睡得太晚,临近中午才起床,早饭和午饭合二为一,对他来说倒省了不少时间。LCB喜欢打篮球,今天他要跟着镇代表队去邻镇打比赛。除了打球,LCB假期下午常做的事情还有看电视、游泳、钓鱼、打扑克。在成年人的世界,无论是镇上还是村里,居民们重复着上午的娱乐项目,只有一些闲不下来的巴拉河村民会顶着烈日再次上山放牛看庄稼。村里突然下起了小雨,没法上山,一老一少两个村民相伴着冒雨打鱼。细丝般的雨水落在江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分明。干爹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日里午饭后便会去山上干活。下雨没法出门,干爹和干妈靠在门槛上看着淘气的孙孙发呆,电视仍然播放着,但是没人真正关心播放的是什么。雨很快停了,山间的空气更加清新。村民都在家中,串户路两边一片安宁,现代文明与古老传统的交集在这一刻凝结成一幅饶有意味的画面:木制的谷斗与机械打谷机并排而立;木结构的老房旁边用砖石新砌了淋浴间;屋檐下正面朝下放着打糯米粑的木质粑槽,屋檐上露出太阳能热水器的金属机身;老太太坐在高高的门槛后做着刺绣,身后的孩子们坐在电视机前玩着扑克牌;古老的吊脚楼的屋后散布着小孩们随意丢弃的零食包装袋……乡村的午后,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似乎在为天黑前的热闹积蓄能量。
图1.4 巴拉河村游泳的小孩和饮牛的老人
下午四点刚过,清水江畔的苗家重新恢复了生机。在施洞,一直坐在电视机或电脑前的孩子们使劲伸了伸胳膊,出门社交的时间到了。幼儿们互相追逐取乐,大一些的孩子有的聚在一起玩手机游戏,有的三五成群去江边游泳、钓鱼,有的到施洞中学打篮球。放牛的男人将牛赶到江边饮水,女人们开始为晚餐忙碌。而在此时,西边山头慢慢低沉的太阳让两江汇合处的巴拉河村变得神秘而浪漫,河滩上很快热闹起来。捶完布的人家把蓝靛布抬到河滩上,摊成长长的几列。男人们扛着渔具准备为晚餐碰碰运气,女人们在沿江的菜地里收集广菜。干妈撑船到清水江对岸打菜,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出一种阴柔中带点刚健的美。在山上滚了一身泥和粪便的水牛跟着主人到清水江的一侧饮水洗澡。下河洗澡的村民们集中在清澈的巴拉河一边。河水不深,但水流很急,小孩们收罗各种漂浮工具,远远地顺水而下。河边的石梯上摆着洗发水,主要供女孩们使用。更小的孩子在河边的浅水塘里抓小鱼小虾。河对岸的河滩上已经有人准备好钓竿,希望用一夜的等待赚取渔获。割完广菜的干妈跳进河里,掬起河水洗脸洗头,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如少女般矫捷。
图1.5 鬼节祭祖
夜幕降临,雾气从四周的山中升起,各家各户开始张罗晚饭。镇上人们睡觉的时间比村里要晚,七点来钟吃完晚饭到入睡前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今天是当地汉人的鬼节,汉族居民在家门口烧上一沓纸钱,贡上几炷香,然后聚集在河滩,用蕨菜等枝叶铺地,上面堆上包好的纸钱,点上蜡烛和香火,由老人向火堆里抛洒大米,以此祭奠逝去的亲人和祖先。节日少不了焰火和鞭炮,天黑下来后,整个施洞镇被鞭炮声和五彩缤纷的焰火笼罩。对比邻而居的大多数苗族人而言,这个汉族人的节日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跟往常一样,渔民们开始在月色下劳作,很多人仍然遵循着放钓撒网的传统捕鱼方式,而用电捕鱼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船头底部固定两个电极,通过船上的电瓶往水中放电,所过之处,鱼虾皆被电晕而浮出水面。这种当地人称作“断子绝孙”的野蛮捕鱼方式在巴拉河村是被严格禁止的。由于污染,河里的鱼虾少了,下河洗澡的人也不像以前那么踊跃。更多的人聚在高悬江上的铁索桥上,任强劲的江风吹散一天的暑气。在桥上闲逛的LCB感怀着以前没有污染、山清水秀的施洞。在他的记忆中,清水江清澈见底,鱼虾成群,照他的年龄,也就是不到十年前的事。对遛弯不感兴趣的人对白天的娱乐项目仍然乐此不疲,用电视、电脑、麻将、台球打发睡觉前的时间。突然停电了,施洞糟糕的水电供应状况一下子成了所有人共同的话题。镇政府在下游的巴拉河和上游的杨家沟建了两座水站,同时为镇上供水,但停水停电还是家常便饭。按照当地人的说法,“一年不说一百天,八九十天都要停电。天下苗族第一县,不是停水就停电”。在巴拉河村,如果没有聚会,晚餐的范围通常在自家人之内,吃得也比较简单,中午的剩菜,最多再加上男人刚打上来的河鱼。煮鱼的方法朴素而直接,将鱼下到白水中,加入米汤发酵做成的酸汤和新鲜的广菜。平日里,除了鱼肉,很少吃别的肉类,有时会到施洞买新鲜猪肉,有时会配上宝贵的腊肉。请客吃饭是苗寨里常有的事,刚卸任的村长JC和朋友打到不少小鱼,在自家的院坝里摆上一张大桌宴请帮忙的朋友。苗族人请客少不了喝酒,当地人喜欢喝一种自家酿的米酒,十几度,入口不辣,但喝多了容易上头。男人们围成一圈,喝酒聊天,女人一般不上席。同席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巴拉河和施洞之间跑车,吃完后马上得拉货去施洞,他们似乎没有酒驾的概念,照样开怀畅饮。人们谈论着今天的渔获和逐渐红火起来的物流业,网上购物让这些待业青年找到实现人生价值的最优途径。吃饭时,多数家庭的电视仍然处于播放状态,但是否观看完全取决于主人的心情和晚饭的场合。没了白天的动画片和电视剧,孩子们对电视失去了兴趣,在他们看来,只有每周五晚上湖南台的综艺节目值得期待。村里没有路灯,吃完晚饭的小孩借着屋内的灯光,在拾阶而上的小路上捉迷藏,给村庄留下一天中最后的热闹。这时候,小孩子是不让跨出寨门的,传说中不能回家的鬼魂正在寨子四周游荡。
村里人睡得早,九点来钟,星星点点的灯光陆续熄灭,干妈关掉电视开始哄孙孙睡觉。山坡下的江水冲击着河滩声声入耳,两条经久不息的河流用最平常的方式伴着村民入眠。在其中一条河流的上游,施洞镇要到一个小时以后才逐渐睡去,那里的人们正在努力驱赶夏夜停电带来的烦躁。当几个睡不着觉在外闲逛的年轻人手里的手机成为镇中心唯一的光源时,这个清水江畔的小镇才重新恢复宁静。七个小时以后,当山间浓密的雾气再次被阳光刺破,这个黔东南深山里的小镇和它的村寨将再次苏醒,迎接另一个喧嚣、炎热、平淡却鲜活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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