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8月4日夜间,驻北平的路透社首先向全世界播发了一条东陵被盗的电讯:
8月5日,路透社再次发出一则电讯:
路透社北平五日电:东陵掘坟案拘获之谭松亭(即谭温江)乃谭学卿之弟,掘陵者即谭部军队,谭松亭已在浴池被捕。谭为改编后之直鲁军之军官,当时其卫兵首先开枪拒捕,为警制止。
8月7日,南京《中央日报》又做了较为详细的报道:
(东方五日北平电)在北平东方九十英里之乾隆帝后寝陵(注:系陵寝之误)即有名之东陵,被偷掘,棺内所藏珍贵物品为金银珠宝等悉被窃取无遗。闻此事为褚玉璞旧部,目下已改编为革命军之谭温江部,与当地有力者同谋,借用军队五百名从事发掘,盗取财宝价值估计约三百万元以上。谭之弟暗中来平销售赃品。经中国古董商告密,已被警备司令部派人拘获,其后不知何故,又将其释放。文物维持会及满人,现正运动司法当局,严惩人犯,闻在天津销售之宝物为数甚巨云。敝会于八月一日拟报告有直鲁残军,在河北省蓟县盗掘清乾隆及慈禧两墓,发掘时,附近戒严将及半月,事后由该军军官谭淞艇(谭温江,字淞艇)来平,寓中国饭店,将一部分之珠玉宝物,卖与琉璃厂古玩铺尊古斋馆掌黄百川,价值约十万元左右等情,正在查办之中。又据大学院古物保管委员会主席至北平分会俭电开:报载东陵被残匪盗劫,业电阎总司令保护并严查盗卖宝物,望就近调查接洽并复为荷。当经敝会分函平津卫戍总司令部第四集团白总指挥、北平特别市政府、河北省政府等机关,并面请警备司令张荫梧查办在案。现于本月三日由警备司令部派员将谭淞艇及尊古斋黄百川捕获到案。据黄百川供称销售赃物不讳。翌日警备司令部即将本案并黄百川一名解送卫戍司令部讯办,其军官谭淞艇一名,系徐源泉所属师长,当由何成浚、徐源泉索回看管。查清代陵寝系历史制度,应在国民政府保护之列,岂能任人私自盗劫,今竟以改编之军队,公然为盗匪之所不为,自此案发生,中外人士,均极注目。若听其逍遥法外,不但平津之古迹各物,已无法维护,从此军纪国法,荡然无存,其关系尤为重大。为此,电呈经过情形,请通电平津卫戍司令及地方长官,严行究办,勿少瞻徇,以为法戒,而警奸邪。北平文化维持临时维护会(阳)。
这些消息在社会上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各种新闻媒体相继报道,将清东陵被盗之事炒得沸沸扬扬,热闹非凡,同时也因此将盗陵案的一些幕后新闻报道了出来。
8月8日,天津《日日新闻》全文刊发了《北平文化临时维持会电请中央严办东陵盗案》的电文:
同日,《顺天时报》刊发了中华全国商联会《请各界主张根究盗陵案》的通启:
公启者:近悉清陵被人挖掘,盗卖宝物,殊骇听闻。深慨我华族所以优于各国者,以有礼教维持之也。追远慎终,励厚民德之举,虽在革命期中,仍应力予保持,以维国本,查明陵保存数百年,清陵亦应一律保护。如乾隆、慈禧帝后陵寝,工程坚固,断非少数人及最短期间所能掘破。似此明目张胆,灭绝人道之扩大举动,必有主持之者。万恳一致主张根究主使,妥复旧观,以培民德,而维国本,不胜盼祷之至。中华全国商会联合会启
8月12日,南京的《中央日报》发表了题为《匪军掘盗东陵的惨状》的报道:
本社十二日北平电:东陵盗陵情形,据看守该镇之旗丁报告如下:
匪军五六千人,断绝交通。掘墓时首先将菩陀峪孝钦后之陵用猛炸药炸毁,地宫内石条供桌上所有殉葬宝物均被掠取。然贪心不足,复将梓宫劈破。据参与其事之士兵云:将梓宫劈破时,群向棺内掠取珍宝,致将尸骸扯出棺下,于争夺中致将尸首分拆,状极可惨。且有军官三人,互相残杀,已死于地宫内,其尸仍遗其中。又掘清高宗纯皇帝之陵,其掠夺情形,亦颇相类。高宗之发及肋骨等,皆抛于墓门外。
其余后妃各棺亦俱破坏。嗣又欲盗顺治陵,因有人谓:顺治帝于生前在五台山为僧,该陵系属空棺。该军等闻言,始赴康熙陵。不料甫加破坏工作之顷,由石下沟流出黄水,畅流如瀑布,该军正迟疑间,平地上水已积二尺余,且见水势汹涌不已,故未敢动,遂又转而之他。该军获得珠宝者,多已潜逃。本地为匪军充当苦力之穷民,尚有拾得宝珠者。
另有一家报纸,别出心裁,以《乡老口中盗墓之详情》为题,为人们介绍了东陵盗案的经过:
盗陵以前之手续:盗陵之主脑人于事前 ,曾派调查者数人,至马兰峪,乔扮政客,往游陵寝。护陵旗员,固犹能温饱,而夫役等,则久已送穷有文,平素最喜贪图小利,若酬以一二番饼,不仅可恣意周游,并能使其津津乐道陵宫掌故。即非尽属可靠,也可聊得大概。其冒政客之调查,固亦投其所好,而得刺探详情,复命报告主脑人,知工程坚实,非短时间与少数人所可蒇事,正苦无计。适当地为虎作伥、声应气求之地痞,密告该处附近,原有专习盗墓业者,今虽老而洗手(因已面团团作乡间富家翁矣),倘召得若辈至,当必有术善其后。主脑人遂命专访,得四十余人。然其来也,大半为人强威所胁,迨许以大家发财,始皆曰“愿为效命”。
将盗陵之会议:主脑人虽得盗掘老贼之助手,然证调查报告,知非个人所能独享。又虑知者多,届时珍宝满前,以原非节制之人,今复为盗窃之事,势必互相攘夺,激起绝大纷争。筹思者再,因于深夜召集会议,宣布发财计划。众大欢喜,皆曰:半生幸福,为主脑人所赐,敢不惟命。遂共决议信约:
(一)入内取物,议定须挨序渐进,不得争先恐后。(www.xing528.com)
(二)往取珍宝,只准暗中摸索,摸得何物即是何物,不得提灯执火。
(三)每人只许赤手入内一次,任凭两手携取,不得另用包裹或器具。
(四)除预定之人以外,旁人不得擅入。
(五)如违反上述信条,由警备墓口者,处以枪决。
盗陵时之工作:某日傍晚,三千人包围马兰峪。守护陵寝旗员,知祸从天上来,大惊失措。嗣主脑人至,命拘旗员夫役于一室,令勿声张,否则杀无赦。一面即令工人随诸老盗坟贼,先掘那拉(即慈禧太后)墓。老贼辈知正面石门铁板,封扃严固,不易入手。因相度墓侧约二十步处,耒锄并举,仿掘隧道法,向目标进展。及抵内层寝宫,土质坚实,石壁竖立,乃用炸药轰裂。如是昼伏夜动者三宵,始穴壁望见金棺。主脑人入,命启棺。举斧力劈,牢不可启。遂出枪沿盖之封口,发弹数十,再依弹孔,刀斧并施,棺盖始得启也。
慈禧后死后之惨剧:棺盖既启,见那拉(慈禧)面色如生,知口内必含有奇珍异宝,始能保此容颜。因俯身探手,力挖其口,顾紧闭不能启。从者觅铁锤至,向那拉颊上左右各一击,声格格然,而齿牙尽落。主脑人以中指探入,挖出如龙眼大珠子一颗,又紫色宝一块,棺中较佳各物,择优掠去。呜呼,慈禧死后二十年,犹受此两锤,亦云惨矣。
翠瓜珠履之巧得:盗墓人中有一机警者,知暗中摸索,真伪莫辨,因密藏小手电灯于裤裆中,故虽检查,亦难发觉。迨入圹后,捺机遍烛,见棺内有翡翠西瓜两个,大为圆径六寸,其色泽与真者无殊,知为稀世珍品,即双手各托其一。转身复见一小首饰盒,亦并纳诸掌中,始欣欣然出。又一人入内后,手触慈禧太后之脚,遂脱其鞋,珠宝满帮。据传,瓜为慈禧生前最爱之物,价值当在百万。
据档案记载,关于东陵被盗的消息知道最早的是北平的原清朝都统衡永(字亮生),衡永在7月29日就收到了时任遵化县知事的蒋起隽写的一封私信:
东陵此次惨案幸在弟接印前数日,尤以乾隆、孝钦后陵为甚,尸骨狼藉,惨不忍睹。同治惠妃尸体如生,实不可解,惠妃尚系弟之表姑也。可叹可哭!现在此案范围扩大,弟处正在查办,将来需由国民政府会议解决也。清室为一代君主,逊位不及二十年,如此结果,令人伤心。乾隆及孝钦前后男女两英主与中国盛衰关系最大,此次遭劫亦最甚。不遭于外人之手,不遭于革命人之手,而遭于无知识想发洋财一群军匪之手,想默默(注:疑为“冥冥”之误)中亦有定数耶?
三哥大监,弟隽上。
衡永收到来信后,感到事关重大,便把此信交给了逊清皇室北平办事处的载瀛。载瀛等人立刻将情况通知平津卫戍总司令部的朱绶光总参谋长,告知清东陵被盗掘的情况,要求其加派队伍前往保护,速行惩办匪徒,并通过信件的形式汇报给正在天津张园过着寓公生活的溥仪。
溥仪在张园
溥仪得知自己的祖坟东陵被盗后,立即在张园设立灵堂祭奠并召开“御前会议”,会后决定派耆龄、宝熙、陈毅、徐榕生等遗老重臣前往东陵勘察,办理一切善后事宜。根据已经得到的情况,将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列入盗陵首犯,通过抗议的形式指责国民政府,要求保护清陵,严惩凶犯,并将矛头直接指向军方质问:“被抓住的盗匪军官为何释放?”
原来,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第一师师长谭温江被抓后不久,其军长孙殿英就派人到北平打探消息并为之活动,称谭温江不仅不是盗皇陵的人,而且还是功臣,是将盗皇陵的当地土匪赶跑了的人,却在北平办公事时无缘被抓。孙殿英送给当时的上司徐源泉很多礼物,求其保释。徐源泉因此致函与北平卫戍司令部交涉:
徐源泉公函:敬启者,兹有敝部第十二军谭温江师长于本日敝部点验完毕后来平公干,在清华池洗澡,忽被贵部员役带去。查该师长前方职务重要,即请查照开释,暂交敝部驻平办事处长罗荣衮保出,如其中果有特别案情,情愿负随传随到完全责任。兹派办事处长罗荣衮晋谒台阶,请赐接洽为荷。此致北平警备司令部张。
军方极力否认,嫌疑人又被释放,一时之间让清皇室和社会舆论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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