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民族音乐学概论》：音乐空间观念的背后

音乐事象的空间观念，是指民族音乐学工作者对某一音乐事象进行观察和研究时，所树立的一种将该音乐事象视为具有特定“空间位置”、表现为某种“空间状态”和有“具体空间环境依托”并体现为“空间实体形式”的观念。

所谓音乐事象的空间位置和空间状态，是一种与人文地理发生关联的地理学观念，主要指音乐事象的分布地域范围和扩散路线走向。对于前者，有的范围可能小到只在某一个社区内布局和传承，有的则可能大到在一个州、省乃至全国范围内布局和传承；对于后者，有的状态可能比较单一清晰，有的则可能相当错综复杂、交叉重叠。研究者为了在整体上能简洁、直观地显示这些境况，一般会在相关描述性的音乐志类型的著述中，绘制整体或局部的音乐事象空间状态图和音乐事象传播状态图来加以概括标示，那就是与音乐事象空间观念相关的音乐类型分布图（图16）和音乐事象传播路线图。这是一种最为简洁和直观地显示某种音乐类型“空间位置”和“空间状态”的本文格式。

图16　《拉丁美洲的音乐》中的“歌舞音乐”分布图

在中国，各民族、各省市的民间音乐类型分布极为复杂多样，仅就中国各民族的诸多民间歌曲来说，各个品种的分布流传地域范围和传播扩散路线走向，即相互间常常表现出上述对比悬殊的空间位置选择。例如，在广西、广东、湖南交界地区流传的瑶族民歌中，有称为“梧州歌”和“过山声”（或“纳发调”）的两种民歌，前者在当地只在少数几个操“梧州土语”的“平地瑶”社区中流传，很少向其他地区传播和扩散；后者则在三省交界地区所有的“过山瑶”村落中流传，其传播与扩散路线与这一部分瑶民历史上多次迁移的路线有明显关联^[24]。像这样在分布范围和扩散走向上大相径庭的民间歌曲实例，在中国各民族民间音乐的生存现况中还能举出相当多的类型和品种，在民族音乐学的空间观念和视野中，这些具体内容都可以被视为是最基本的音乐事象“空间位置”和“空间状态”表象。

所谓音乐事象的空间环境依托，主要指音乐事象在分布流传地域内所依靠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经济文化环境，它常常对音乐事象的分布流传、扩散走向、人文内容、体裁选择、乐器用材等方面，有着特殊的影响和制约。(www.xing528.com)

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空间环境依托的人群，当然也就不存在没有空间环境依托的任何音乐事象。特别是民间音乐事象，对特定空间环境中经济生产方式和社会生活方式的依赖程度，要远远大于专业的、上层的音乐事象类型，因此“空间环境依托”的观察和研究，便常常成为民族音乐学相关民间音乐或传统音乐研究课题的主要构成部分之一。

在通常情况下，民族音乐学工作者研究某一音乐事象时所关注的“文化背景”内容，即属于“空间环境依托”范畴。如果我们将所研究的音乐事象比喻为是一棵生命之树，那么“空间环境依托”就是这棵生命之树生存的阳光、雨露和土壤。

所谓音乐事象的空间实体形式，主要指音乐事象构成中固有的和形成的物化存在，此类物化存在包括音乐事象构成中的操纵主体，已经物化的音乐形态结构（音响）形式、乐器形体、歌舞道具，被记录留存的乐谱唱词以及其他书面资料、音乐文物或与音乐事象相关的实物等等。

音乐事象的空间实体形式是具体的“人”和“物”（器）的形态，它是民族音乐学工作者最先正面接触的若干音乐对象实体，注意这些实体本身各个层面的具体内容和细微表现，尽可能地进行多样实体选择和典型实体抽样，继而再进行系统梳理、归类和比较，也是民族音乐学考察和研究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此类观念在当代民族音乐学领域中体现最多的研究领域，当是关于民间艺人生存状态、各民族乐器形制与性能、宗教音乐“法器”和民间乐社及乐谱的研究等等。

任何一个作为民族音乐学工作者考察和研究对象的音乐事实，同时都具有位置的、环境的和实体的空间属性。也就是说，任何音乐事象，都可以将之视为是空间位置、空间环境和空间实体的统一体，对其空间属性内容进行全面、有机地认识和把握，是民族音乐学工作者开展各项科研课题需要综合掌握的具体内容，既需要从总体上进行有机的和整合性的研究，也需要将其中任何一项内容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领域，成为研究者深入探索和研究的课题。如关于音乐分布或传播的研究，关于音乐操纵主体构成及活动的研究，关于传统乐谱或民间乐谱的研究，关于乐器形制、制作和原理的研究，关于音乐文物或其他音乐实物的研究等等，都属于以音乐事象的空间存在作为中心线索或中心内容来进行考察研究的民族音乐学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