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外纪》：成化壬辰南海神祠重修记

赐进士第、承直郎、广州府判、前刑部主事、濉阳余志[2]撰记。

赐进士第、奉训大夫、户部员外郎、番山陈稶书丹。

赐进士出身、中宪大夫、江西抚州府知府、番禺张璝篆额。

成化己丑[3]岁，志以秋官[4]谪广州，倅莅事未夹旬，都宪[5]（陈）[6]公□念□部下逃绝，田土不清，命志□往理之。事将竣，又以增之城隍不饬，复命志往筑之。陈公去，都宪姑苏韩公[7]至，又以南海神祠年久摧圮，诚非重典之意，谋于方伯江浦张公，又命志易而新之。会其营构费[8]伙，百工浩翰，况增之城工[9]未告□，复领是责，非易易以成也。然既有命，罔敢辞，又往以经营之。

神祠据海一望，天际混茫，惊涛怪浪，飓风阴霏，不时狂起，摧山拔树，□□破屋，祠非完固，乌足以当之？然欲一新，以为经久计，非远猷不可也。先是祠外牌门[10]岸海，以木为之，岁修即朽，志则鞭石以代之。四柱擎天，扛海门而雄岭表；八纮[11]拱极，捧瑞日而出扶桑。任风雨不能凌夷，与神祠同其休美。此牌门一新也。旧扁颜以“祝融”，于礼未宜，一遵我朝定制，刻以“南海神祠”，表当代礼制之正，鄙前古徽号之讹。此扁额之新也。牌基外道入海，内道入祠，与左右暨浴日亭径[12]路，皆磩以石。逶迤龙奔[13]，引天潢[14]而分地纪[15]；盘回虎踞，控百粤而限诸夷。此道路之新也。大门翼翼，尊南服[16]而辟阖阴阳；仪门[17]将将，奠南[18]邦而阐扬威[19]福。使望者起敬，趋[20]者肃恭。此门户之新也。东西廊庑，峻起而轩翔；左右阶级，低昂而有杀。此廊庑之新也。拜香一亭，恢廓规模，可以容百执[21]；前后二殿，奂然伊始，可[22]以妥神灵。此殿亭之新也。乾之南，神厨庖库，皆就法式，洁牷牲荐品，物之有其所。此厨库之新也。斋宿之所[23]，斋房两楹，驻使节、肃有事之得其地。此斋所之新也。他若昌黎碑记，烂然与日月争光；历代册祝，焕乎与云汉增彩[24]。其事迹虽旧，整而饬之，又一新也。祠宇既新，百废具举。所用一木、条石、寸土、片瓦，皆需金谷。金谷出于官，而不敛乎民；工力役乎民，而民乐趋事。鸠工于庚寅[25]之孟冬，告竣于辛卯[26]之仲夏。董督者，义官[27]湛文陈质也；住持者，羽士[28]冯日祥也；总其纲者，志也。

载瞻是祠，一则以寓神灵而称雅观；一则以副都宪、方伯[29]公之美意。二公美名，与祠同为悠久，兹祠又与天地相为悠久也矣。

祠新以后，林麓倍生光彩，山川顿尔清明，岭表晏然，边陲肃静，雨旸时若，海熟田丰，居民饱鱼虾[30]而饫稻粱；舟客顺灵飙，如归衽席。此又神灵所赐也。不有以记之，后世无所考。日祥砻石，请志文而刻焉。

志谓：神之灵，乃天地精英之气所发，岂人力之所能耶？前代封之以王爵，配之以夫人，是以人主之矣。盖海之为物甚巨，涵天载地，默运化机，神妙莫测，乃理之自然也，何主之有哉？且又配之以夫人，必其东、西、北海之子矣。以海而有子，则以神为王宜矣。较之于理，恐不然，此予不能无惑也。历代祀典，掌之宗伯，议之朝廷，未有能辩而闻于上以正之者。泯泯棼棼，相仍百世，良可慨夫！洪惟我朝，初定礼制，去其旧号，止称“南海之神”，一正其□[31]前古之谬。惜其夫人之谥，任言责者忽诸，尤未格之也，此又不能不辩之矣。夫以海而称其为神，盖以圣不可知而名[32]矣，岂常人所可知其妙耶？予既次第一新之制，而复辩之以正，言有所未尽者，复运心思，作歌形容神妙，曰：

包涵天地兮其体充，鸿蒙混沌兮其气雄。含宏广大兮无不容，橐钥亭毒兮成岁功。朝夕[33]吐纳兮呼吸中，日月磨荡兮眼界空。鼋鼍吼兮声音洪，雷霆轰兮听德聪。遨游沧溟兮驾虬龙，凌驾羽渊兮追毒熊。吹嘘万物兮扬八风，饵钓鲸鳌兮丝霓虹。涵百灵以驱怪物兮怒浪之汹汹，璇乾坤而转舆（轴）[34]兮旋飙以沨沨。润泽博溥兮施予惟[35]至公，变化万态兮妙用而无穷。阴翊皇度兮国泰时雍，奠安邦人兮时和岁丰。总百官兮众水朝宗，均四海兮五岳尊崇。来祝颂兮振三呼之华封，享庙食兮亘万古之典彤。古今崇重兮其礼隆，幽明交感兮其气通。神明之妙兮昭明而有融，斯民是赖兮天地而始终。

成化八年岁次壬辰十二月吉日。

校注

[1]南海神庙西廊现存复制碑碑题作“重修南海庙记”。目录作“成化壬辰重修南海神祠碑记”。此次重修南海神庙，由余志主事。对原来规制作较大改动，南海神庙之建筑规制，至此基本定形。工程始于成化六年（1470），完成于成化七年（1471）。成化壬辰，成化八年（1472）。

[2]余志：福建建宁（今福建三明建宁）人。时任广州府判。

[3]成化己丑：明宪宗成化五年（1469）。

[4]秋官：刑部官员。唐杜佑《通典》卷二十三“刑部尚书”：“唐虞之时，士官以正五刑，《周礼·秋官·大司寇》掌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盖其任也……（唐）武太后改刑部为秋官，神龙初复旧。”

[5]都宪：明代都察院、都御史的别称。

[6]陈：原脱，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补。

[7]都宪姑苏韩公：都宪韩雍，江南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可参阮元《广东通志·职官表》。

[8]费：原作“□”，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补。

[9]工：原作“土”，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改。

[10]祠外牌门：指南海神庙“海不扬波”牌坊，原为木牌坊，此次改为石牌坊。

[11]八纮：天的极限。

[12]径：原作“北”，今据复制碑改。

[13]奔：原作“奋”，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改。(www.xing528.com)

[14]天潢：银河。古天文学之天津九星别名天潢，因在银河中，故借指银河。

[15]地纪：大地。古人以为地是方的，四角有绳维系，使不倾陷。

[16]南服：南方。周制，以土地距离国都远近分为五服，故以粤为南服。

[17]仪门：即“礼仪之门”。古时拜谒和祭祀的官员及平民百姓，凡到此处，心须“整冠弹尘，端庄仪表”。为南海神庙的第二重门。

[18]南：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作“海”。

[19]威：原作“□”，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补。

[20]趋：原作“过”，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改。

[21]百执：即百执事。参卷六“泰定四年碑”注[12]。

[22]可：同治《番禺县志》作“足”。

[23]斋宿之所：同治《番禺县志》作“坤之北，斋堂一所”。

[24]彩：原作“□”，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补。

[25]庚寅：明成化六年（1470）。

[26]辛卯：明成化七年（1471）。

[27]义官：明朝一种编外官职，任者多为地方贤达人士，在社会上拥有一定的地位，能直接参与当地官府、域内的管理事宜。

[28]羽士：道士，道教的神职人员。

[29]方伯：明清之布政使均称“方伯”。泛指各地方之长官。

[30]虾：同治《番禺县志》作“蟹”。

[31]其□：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无。

[32]名：同治《番禺县志》作“为”。

[33]朝夕：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作“潮汐”。

[34]轴：原脱，今据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补。

[35]惟：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作“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