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河沿,煤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中卫县地名志》记载:“中卫上下河沿煤矿是宁夏开采最早的矿区之一,明洪武年间开始采烟煤,产品远销中宁、同心、金积、银川等地……”因下河沿烟煤储量丰富,其运销贮放之处又形成了一个新的渡口——炭场子。“炭场子”地名由此而来。
在20世纪80年代乡镇企业采煤过程中,常乐人打出的巷道里,在煤层中竟采出了古人的尸骨。古人的尸骨和煤层融为一体,而且使用的鹤嘴镐还在,充分证明了下河沿煤巷采煤历史的久远。
由于下河沿山里有丰富的煤层,《乾隆中卫县志·中卫各景考》“炭山夜照”一景中记载:“在邑之西南,近河。山产石炭。城堡几万家,朝爨暮炊,障日笼雾,至冬春则数里不见城郭,所烧炭皆取于此山。近西一带有火,历年不息,未知燃自何时,第见日吐霏烟,至夜则光焰炳然,烧云绚霞,照水烛空,俗呼为火焰山。其燃处气蒸凝结,土人取以熬矾,较胜他产,亦一奇也。”这“炭山夜照”不知燃自何时,但从记述中来看,应该是地下煤层自燃。若是人为因素,依黄知县在历史上留下的勤政口碑,是不会不去调查然后记入史册的。
清乾隆知县黄恩锡《炭山夜照》一诗中写道:“烈炬西南焰最张,千秋遗照在遐荒。因风每似添宵烛,经雨何曾减夜光。隔岸分明沙有路,临流炳耀离为方。万家石火资余烈,雾锁炊烟十里长。”这首诗形象地描述了“炭山夜照”的景观,从诗里可以看出,“雾锁炊烟十里长”,在这十里炊烟里,烧窑的、烧焦炭的、地下煤自燃的烟雾,黄河上摆渡的、撑船的,形成了一个古代的工业集镇。
下河沿顺着历史的轨迹一直向前,1936年4月,《大公报》记者范长江乘羊皮筏子从兰州出发,顺黄河而下,穿过激流峡谷,进入中卫地界。范长江在《中国的西北角》对乘坐皮筏有真实的描述:“西北水上交通,皮筏较木筏为普遍。……筏上如张设帐幕,则立即可以布置成宽敞的水上行宫,空气和光线皆十足的美好,而且随河水的流动,终日有千变万化的风景,可以供旅行者观赏。”他在下河沿渡口靠岸,进行实地采访,把这里的见闻留于笔下:“煤工之家,污浊黑暗,人亦似终年不曾沐浴者。限于饥饿或者无休止的艰辛工作两途。”80多年前下河沿煤工的生存、生活状况在范长江笔下又跃然眼前,真实地再现了那个时代窑工生活之苦。80年前的煤是煤工用笈笈筐从巷道里背出来的,巷道窄狭,人只能匍匐在地上爬出来。由于工作艰苦而且危险,就有了一首《煤黑子哥》的民歌在下河沿一带流传:
煤黑子哥吔煤黑子哥,未出娘胎就漂泊;
洪武手里到常乐,爷父背煤妈上锅。
一家三人都劳动,穷日子过得还凑合;
哪知好景不常在,煤巷塌方殁了爷。(www.xing528.com)
爹爹悲愤搂筐箩,起早贪黑勤背驮;
娘操家务又上锅,空闲还揽针线做。
…………
从封建社会到中华民国时期,煤矿工人过的是地狱一般的生活,这不是夸张,而是真实的历史。所以民间有一个说法,说拉船的人是“死了没埋”,背煤的人是“埋了没死”。此话非常形象地道出了拉船和背煤的人凄惨的命运。
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6年由人民政府将上、下河沿煤炭社转为地方国有煤矿,中卫始有国营工业企业。1957年,国家投入资金对煤矿进行改造,工人才真正过上了人的日子,采煤作业也由原始的镐刨人背改为半机械化或机械化生产,将人彻底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
20世纪80年代初,大兴办乡镇企业,常乐镇在下河沿山上开矿挖煤,成为那个年代乡镇企业的新星。
下河沿,曾经作为中卫的煤炭生产地,为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地方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随着社会发展,虽然它的功能和作用日渐消失,昔日繁荣的小镇风采不再,但它遗落在地下和地上的文化,依然是醉心于研究古今中卫文化的学者的一块宝地。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一个城市要有自己的文化底蕴,这个城市才有厚重感,才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过去,知道自己向什么方向发展。中卫以千年文化积淀为傲,那些历经了千百年风雨沧桑存活下来的长城、瓷窑,那些曾经记录着中卫人类文明社会发展的辉煌,而今正在遗址上书写着自己生命的绝唱。是的,透过烟雨苍茫,下河沿依然挺立着,挺立出一个深厚的文化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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