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通史：对蹈虚空学风的批判

到了明代中晚期,作为思想还有一方面的内容十分重要,这就是对于以往蹈虚空谈学风的批判以及对经世致用或实学的诉求,可以说,这在当时成了一种普遍的思潮。并且作为批判与实学思潮,其较之传统哲学思想更具有时代的特征,而这些思潮的出现或兴起,其实也是对传统哲学加以终结的重要的方面。

这里先看对蹈虚空谈学风的批判。

对蹈虚空谈学风的批判其实可以追溯至宋代,当时永康与永嘉学派都与道学相对立,斥性命之学。而理学经历宋元时期到了明代正德年间已经日益衰败,之后发展起来的心学到万历年间也流于空疏、尽显疲态。于是,针对这种空疏学问的批评到了明代也达到了极盛。还在万历年间,李贽就对传统道学进行了全面批判,由此开讨伐之先声。王廷相是对程朱理学持激烈批判态度的哲学家,他讲理学是:(www.xing528.com)

虚讲而臆度,不足以擅其功矣。(《王氏家藏集·石龙书院学辩》)

之后,这种批判蔚然成风。徐光启是从知识的视角进入的,其这样比较几何学和中国以往的穷理之学:“几何之学,深有益于致知。”“明此,知向所想象之理,多虚浮而不可挪也。”(《徐光启集》卷二《几何原本杂议》)顾炎武在当时也是极力倡导经世致用,反对空虚之学。他对空虚之学批评道:“刘石乱华,本于清谈之流祸,人人知之。孰知今日之清谈,有甚于前代者。昔之清谈谈老庄,今之清谈谈孔孟。”(《日知录》卷七《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又说:“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亭林文集》卷三《与友人论学书》)还有黄宗羲,他从工商业对于社会意义的角度说:“世儒不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夫工固圣王之所欲来,商又使其愿出于途者,盖皆本也。”(《明夷待访录·财计三》)相比之下,王夫之则从哲学或更为根本的体用角度对空虚之学做了批评,他说:“故善言道者,由用以得体,不善言道者,妄立一体而消用以从之。”(《周易外传》卷二《大有》)清代的学者继续了这一批判。如颜元就结合义利问题对汉儒与宋儒加以批评,他说:“义中之利,君子所贵也。后儒乃云‘正其谊不谋其利’,过矣。宋人喜道之,以文其空疏无用之学。”而为了彻底校正这样一种“空疏无用”的风气,颜元干脆将董仲舒那句对历代儒家学者产生过深刻影响的话“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改为“正其谊以谋其利,明其道而计其功”。(《四书正误》卷一)之后,颜元的学生李塨也批评道学说:“高坐而谈性天,捉风捕影,纂章句语录,而于兵农、礼乐、官职、地理、人事沿革诸实事概弃掷为粗迹。惟穷理是文,离事言理,又无质据,且认理自强,遂好武断。”(《恕谷后集》卷二《恽氏族谱》序)可以这样说,与宋代相比,明清之际对蹈虚空谈学风的批判明显更为激烈和广泛,而这事实上也正折射出明代以来蹈虚空谈学风的浓厚,非经深刻批判无以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