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通史：古代科学哲学与变化观念中的气

在魏晋南北朝与隋唐时期的思想界和知识界,“变化”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观念和概念,而它们事实上又与“气”这一概念密切相关。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哲学与科学思想中,动静变化是十分重要的概念,尤其是变化这一概念,它是哲学和科学所共同关心的。哲学关心这一概念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玄学对先秦时期一些重要典籍如《庄子》、《易传》的重视,在这些典籍中有丰富的变化思想,同样,它们也影响到魏晋时期玄学家的思想。例如王弼说:“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周易注·复卦》)郭象说:“出入者,变化之谓耳,言天下未有不变也。”(《庄子注·知北游》)而这样一种关注也会引起对于变化问题的更为深入的思考和探讨,这其中就有可能包含相关知识问题。如张湛说:“夫万物与化为体,体随化而迁,化不暂停,物岂守故?故向之形生,非今形生,俯仰之间,已涉万变。”(《列子注·天瑞》)这里明确地论述了变化与时间的关系。同样,这一时期的科学也十分重视对变化现象的解释。例如郦道元在解释水文的变化时说:“夫物无不化之理,魄无不迁之道。”(《水经注·洛水注》)贾思勰也十分重视环境对于植物变异的影响,如讲:“并州无大蒜,朝歌取种,一岁之后,还成百子蒜矣,其瓣粗细正与条中子同。芜菁根,其大如碗口,虽种他州子,一年亦变。大蒜瓣变小,芜菁根变大,二事相反,其理难推。”(《齐民要术·种蒜》)很明显,这些关于变化的认识都是结合具体科学知识来展开的,这也是科学认识与哲学认识一个最为明显的区别,但这又不妨碍科学从更具体的层面来认识变化及其他相关哲学问题,并且这又进一步为哲学论证提供材料,也即成为哲学论证的基础。关于变化问题,葛洪的论述是很丰富的,其认识也是很深刻的,对此,将在下一节做专门考察。

而变化又是与“气”密切相关的。如《列子》中说:“虹霓也,云雾也,风雨也,四时也,此积气之成乎天者也。山岳也,河海也,金石也,火木也,此积形之成乎地者也。知积气也,知积块也,奚谓不坏?”(《列子·天瑞》)又如葛洪说:“夫变化之术,何所不为”,“云雨霜雪,皆天地之气也”。(《抱朴子内篇·黄白》)这些论述都是从天文或天气现象来理解“气”与变化之间的关系。又如范缜说:“夫歘而生者,必歘而灭;渐而生者,必渐而灭。歘而生者,飘骤是也;渐而生者,动植是也。有歘有渐,物之理也。”(《神灭论》)这里深入地考察了“气”的变化的不同形态。我们知道,在先秦时期的考察中,“气”与“阴阳”概念密切相关,经过两汉之后,“气”与“变化”概念有了更多的结合。这实际正反映了科学知识的发展对于观念或概念的影响,确切地说,就是天文、气象等知识的发展在思想概念发展中的反映。

之后,随着炼丹术以及道教丹学理论的整体发生发展,“气”与“化”的概念又有了更为丰富的内涵。这可以谭峭的《化书》为例。谭峭的《化书》是以内丹理论作为基础,而“化”这一概念就在其中得到充分的阐发。例如谭峭说:

道之委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是以古圣人穷通塞之端,得造化之源,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化书·道化·道化》)(www.xing528.com)

又说:

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血化形,形化婴,婴化童,童化少,少化壮,壮化老,老化死。死复化为虚,虚复化为神,神复化为气,气复化为物。化化不间,犹环之无穷。(《化书·道化·死生》)

在以上论述中既包含有丰富的道教思想,也包含有对知识的理解,这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对“化”的深入思考,而这一思考无疑又是以其炼丹实践与丹学理论作为基础的。可以想象,如果没有道教对于炼丹及养生知识的探索,其有关“化”的思想是不会如此深入的。不仅如此,还应看到,谭峭对“气”与“化”的理解包括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宇宙观显然对以后张载、王夫之等人的思想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例如谭峭说:“太虚,一虚也;太神,一神也;太气,一气也;太形,一形也。命之则四,根之则一。守之不得,舍之不失,是谓正一。”(《化书·道化·正一》)我们可以看到,日后张载在《正蒙》中所阐述的思想与谭峭在这里的论述有颇多相近甚至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