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充的思想中还有大量对自然物理现象的解释,但通常为哲学史论著所疏忽,这值得我们在此作一番考察。例如关于物体状态、运动及“力”的问题,这里包含着力学知识及其思想。王充曾对“力”下过具有哲学性质的定义,他说:“人之精乃气也,气乃力也。”(《儒增》)显然,这一定义并非科学。不过,当王充涉及“力”的具体问题时,其科学性明显增加了。如王充说:
小石附于山,山力能得持之;在沙丘之间,小石轻微,亦能自安。至于大石,沙土不覆,山不能持,处危峭之际,则必崩坠于坑谷之间矣。(《效力》)
这是考虑物体与物体间的关系问题,其中也包括了物体的大小问题。物体的运动也与重量有关。如:“是故车行于陆,船行于沟,其满而重者行迟,空而轻者行疾。”(《状留》)物体重便运动迟缓,轻便运动迅疾。同样,力的大小、对物体的作用也与物体的重量密切相关。“是故湍濑之流,沙石转而大石不移。何者?大石重而沙石轻也。”“是故金铁在地,飙风不能动,毛芥在其间飞扬千里。”(《状留》)此外,“且圆物投之于地,东西南北,无之不可;策杖叩动,才微辄停。方物集地,壹投而止;及其移徙,须人动举”(《状留》)。这里涉及对摩擦和惯性现象的观察与思考。“奡、育,古之多力者,身能负荷千钧,手能决角伸钩,使之自举,不能离地。”(《效力》)这里涉及对引力问题的思考。
此外,在王充的思想中还涉及对声、光、热、磁等现象与问题的认识。如关于声,王充认为是源于振动。他说:
生人所以言语吁呼者,气括口喉之中,动摇其舌,张歙其口,故能成言。譬犹吹箫笙,箫笙折破,气越不括,手无所弄,则不成音。(《论死》)(www.xing528.com)
这即是将人的发声解释为气(空气)在口舌之间(口腔内)的振动。王充还被认为是世界科学史上第一个以水波比喻声波或振波的人。如前面所见,“鱼长一尺,动于水中,振旁侧之水,不过数尺,大若不过与人同,所振荡者,不过百步,而一里之外澹然澄静,离之远也”(《变虚》)。王充的这一论述本意在于驳斥“人在天地之间,犹鱼在水中矣。其能以行动天地,犹鱼鼓而振水也,鱼动而水荡,人行而气变”这一虚妄之言,但其反驳的依据恰恰包含了科学知识和原理,即水波、声波乃至振波会随距离增加而衰减。王充的这一比喻和理解与现代声学中的科学原理也有一致之处。又如关于磁,经一些学者研究,王充的《论衡》是我国最早明确记录磁性指南器的,其中《是应》中记载:“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另《乱龙》一篇中不仅记载了磁石,还记载了静电现象:“顿牟掇芥,磁石引针,皆以其真是,不假他类。”这里的“顿牟”即玳瑁,其壳经摩擦会带上电荷,因此便能吸引较小的芥粒。王充思想所涉及的自然物理现象如此之多,难怪有学者指出,王充思想几乎已经涉及了物理学知识的每一个领域。(39)
王充对昆虫的生长有过细致的观察,如:“夫虫食谷,自有止期,犹蚕食桑自有足时也。生出有日,死极有月,期尽变化,不常为虫。”“然夫虫之生也,必依温湿。温湿之气,常在春夏。秋冬之气,寒而干燥,虫未曾生。”(《商虫》)关于人的生命,王充说:“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论死》)而针对当时方术道士的“轻身益气,延年度世”虚言和所谓“不死之方”,王充尖锐地指出:
有血脉之类,无有不生,生无不死。以其生,故知其死也。天地不生,故不死;阴阳不生,故不死。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验也。夫有始者必有终,有终者必有始。唯无终始者,乃长生不死。(《道虚》)
有理由这样说,对自然现象广泛而充分的关注,这是王充哲学思想的一个十分鲜明的特点。换言之,这些关注看上去是科学的,其实与哲学思想密切相关。我们绝不可忽视这些关注与思想。对这方面的重要性及现有认识上的误区,本书上一章的第九节即“后期墨家思想中的科学内容”中已有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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