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气”观念与知识的关系直接体现在相关的知识之中,这里以天文与医疗知识为例作些考察。
在《淮南子》中,“气”观念往往是与气象和天文知识密切相关的。例如:
方者主幽,圆者主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火曰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水曰内景。吐气者施,含气者化,是故阳施阴化。天之偏气,怒者为风;地之含气,和者为雨。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乱而为雾。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天文训》)
天地含气,而风雨雷霆、露雾霜雪这些自然现象无非都是气的不同形态。此外,气也与方位有关,如“阳气起于东北,尽于西南。阴气起于西南,尽于东北”。(《诠言训》)
而《黄帝内经》则是从医学的视角来理解气观念,并且由此也确定了“气”这一概念在中国古代医学思想中的核心地位。例如:
是故春,气在经脉;夏,气在孙络;长夏,气在肌肉;秋,气在皮肤;冬,气在骨髓中。(《素问·四时刺逆从论》)
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行;月郭满,则血气实,肌肉坚;月郭空,则肌肉减,经络虚,卫气去,形独居。(《素问·八正神明论》)
《黄帝内经》认为,人身之气随四季有所变化,各不相同。而且,在《内经》看来,气随月亮盈亏的变化亦有所不同。
汉代的哲学同样与“气”观念密切相关,在当时,无论哲学立场有多么不同,但“气”往往都是各个思想家的核心概念。而这种现象显然又是由共同的知识背景以及在观念上的某种共识造就的。事实上,对“气”这一观念或概念的重视实际上也是对这一概念自身所包含的知识本性的重视,或者说是对其中某种“客观性”与“真理性”的重视。总之,当时的思想家都无法回避“气”这一观念所涉及或包含的知识内容。(www.xing528.com)
如董仲舒的哲学虽是神学目的论的,但“气”却是其哲学思想的重要或核心概念,包括“元气”这一概念的使用可能也与其密切相关。例如《春秋繁露》下面这一段论述是在于阐述天人之间的目的论关系:“春气爱,秋气严,夏气乐,冬气哀;爱气以生物,严气以成功,乐气以养生,哀气以丧终,天之志也。是故春气暖者,天之所以爱而生之;秋气清者,天之所以严而成之;夏气温者,天之所以乐而养之;冬气寒者,天之所以哀而藏之。”(《王道通三》)很明显,董仲舒的这一阐述是借助于自然或知识之“气”作为其思想的“知识平台”的。而正是由于对“气”观念的使用并受到这一观念的影响,也使得董仲舒的哲学思想会包括一些合理的认识。如董仲舒说:
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天地之阴气起,而人之阴气应之而起。人之阴气起,而天地之阴气亦宜应之而起,其道一也。明于此者,欲致雨则动阴以起阴,欲止雨则动阳以起阳。故致雨非神也。而疑于神者,其理微妙也。(《同类相动》)
董仲舒这里所说的“故致雨非神也”直接排除了“神意”之神。同时,“疑于神者,其理微妙也”乃是指自然变化中的“神妙”性,也就是《易传》中所说的“阴阳不测之谓神”。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董仲舒在这里引入了“气”的观念;第二,也因此,董仲舒将各种自然变化看作阴阳二气运动的结果,而并非是“神”的意志的结果。我们看到,由于“气”观念的引入或使用,董仲舒在这里很大程度上已经背离或修正了其天命神学的宗旨,至少出现了悖论。事实上,这在董仲舒的思想中也并非个例。对董仲舒哲学思想中这部分由知识基础而产生的合理内容我们以往是有所忽略的。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正是科学知识才有可能导致董仲舒思想中出现这种合理性及其某种矛盾性。
而王充更是将其全部哲学建立在元气自然论的基础之上。并且如我们所知,王充的《论衡》一书在阐述或论证过程中十分注重理论的科学性。如关于天地的产生问题,王充说:
说《易》者曰:元气未分,浑沌为一。儒书又言:溟涬濛澒,气未分之类也。及其分离,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如说《易》之家,儒书之言,天地始分,形体尚小,相去近也。近则或枕于不周之山,共工得折之,女娲得补之也。含气之类,无有不长。天地,含气之自然也,从始立以来,年岁甚多,则天地相去,广狭远近,不可复计。儒书之言,殆有所见。然其言触不周山而折天柱,绝地维,消炼五石补苍天,断鳌之足以立四极,犹为虚也。何则?山虽动,共工之力不能折也。岂天地始分之时,山小而人反大乎?何以能触而折之?以五色石补天,尚可谓五石若药石治病之状。至其断鳌之足以立四极,难论言也。从女娲以来久矣,四极之立自若鳌之足乎?(《谈天》)
王充认为:儒者关于天地起源于浑沌之气的看法是合理的,但有关共工、女娲以及不周山的种种传说都是虚言。又关于万物和人的产生,王充说:
天之动行也,施气也,体动气乃出,物乃生矣。由人动气也,体动气乃出,子亦生也。夫人之施气也,非欲以生子,气施而子自生矣。天动不欲以生物,而物自生,此则自然也。施气不欲为物,而物自为,此则无为也。谓天自然无为者何?气也。(《自然》)
这强调了元气自然无为的哲学思想,无疑,这样一种哲学思想是以自然知识作为坚强支撑的。如针对“天为人作农夫桑女”的目的论观点,王充加以常识性解释:“天者普施气万物之中,谷愈饥而丝麻救寒,故人食谷衣丝麻也。”(《自然》)再如王充以水与冰的常识来解释气与人的关系:“人之生,其犹冰也,水凝而为冰,气积而为人。冰极一冬而释,人竟百岁而死。”(《道虚》)这些常识在阐述自然无为的元气理论时都很容易被理解,因此也就起到很好的论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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