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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画中古琴的开放性研究

时间:2023-11-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整体来说,在当时琴乐的发展呈现出开放的态度。汉代歌舞繁荣,在汉画中,琴与其他乐器组合成乐队在歌唱和舞蹈中大放异彩。在汉代画像石上,真实地展现了古琴参与这些舞蹈的画面,这些画面可谓是比比皆是。无论是家庭娱乐还是宴宾请客,琴皆是以普通乐器的身份参与其中。图8-2河南南阳市崔庄汉代画像石在安徽宿县出土的画像石,则出现了琴与建鼓与乐舞百戏的配合。而在河南南阳市七孔桥出土的汉画像石中,乐队的规模更为简单,

汉画中古琴的开放性研究

汉画中的琴乐图像,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姿态来,既有大气磅礴的集体演奏,也有精巧细致的琴歌琴舞,更有情怀独居的独奏;其不但走进了民间,也挺进了朝堂,更融入百姓的生活中,呈现出开放的特征。

在前文论述的诸多汉画像中的古琴图,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琴乐与民间音乐结缘的诸多状况。先秦以来礼崩乐坏,琴师四散入海,此时的古琴并未停滞在当初的雅乐身份和状态上,而是放下了身段琴师们积极参与到诸侯国上层及列国的民间音乐融合当中,积极对接民间音乐的发展。这期间也产生了一些诸如师襄、师延、师旷等民间琴家。整体来说,在当时琴乐的发展呈现出开放的态度。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与民间歌谣结缘

先秦时,古琴进入民间,很快就与民歌结缘,孔子的诗三百、就是很好的证明。汉代社会延续了此种状况,琴在全国各地开始与民间歌谣结缘。在河南南阳军帐营出图的汉画像石上(图3-6),一组歌女七人四坐三立而唱歌,旁边有以琴乐为主的丝竹乐伴奏。类似南阳军帐营的汉画像石,在全国各地都有不同的出土,说明这种形式在全国具有普遍性。而文献所记载的汉代著名的相和歌就是在民歌和琴乐的基础上形成的。同时能够充分反映这种现象的还有民间出土的独奏歌唱俑,尤其四川等地出土的弹琴俑,就是利用古琴结合民歌所形成的汉代琴歌。这些弹琴俑与歌唱俑组成了不同的组合。其早期形式为没有丝弦伴奏的民间歌谣“徒歌”,后来随着发展,逐步加入了琴瑟等丝弦乐伴奏,成为著名的融民歌、舞蹈、器乐为主的相和歌。相和歌在汉代风靡时尚,这就是古琴与民间歌谣结合的好例证。

2.与民间歌舞结缘

古琴进入民间,除了民歌外,还与歌舞结缘。汉代歌舞繁荣,在汉画中,琴与其他乐器组合成乐队在歌唱和舞蹈中大放异彩。司马相如在描述西汉娱乐时说,“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27)张衡南都赋》则描述了东汉乡绅们娱乐时歌唱的婀娜多姿;“齐僮唱兮列赵女,坐南歌兮起郑舞。”(28)

汉代民间俗舞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艺术性较强的由专业伎乐人员表演的较为工整的舞蹈,如长袖舞、七盘舞、建鼓舞等,此类舞蹈专业性较强;一类是由民众参与娱乐的社会性较强的舞蹈,其重在参与而非注重技巧性,如以舞相属等。在这两大类当中,琴都以普通的身份参与其中。这些舞蹈一则尚工,一则尚俗,风格迥异特色突出,均体现出不同的特点来。但琴凭借着自身特有的优势参与其中,成为这些舞蹈不可缺少的和乐伴奏之器。如长袖舞,其风格优美华丽大气,时而缓慢抒情时而腾跳激越,琴均能以丰富的表现烘托参与其中;又如建鼓舞以其风格刚健节奏激越著称,琴也能参与其中烘托伴奏;类似的巾舞盘鼓舞等也均属此类。

在汉代画像石上,真实地展现了古琴参与这些舞蹈的画面,这些画面可谓是比比皆是。如在四川等地出图的画像砖中,琴以普通乐器的身份参与长袖舞和七盘舞的表演中;在山东各地出土的画像中,琴也参与到长袖舞和七盘舞的表演当中;在河南南阳等地类似的画面不胜枚举。而在娱乐性、群众性、较强的以舞相属中,琴依然能够活跃其中。无论是家庭娱乐还是宴宾请客,琴皆是以普通乐器的身份参与其中。这在上文所列举的汉画中也是比比皆是。《艺文类聚》:“玉樽延贵客,入门黄金堂。东厨具肴膳,槌牛烹猪羊。主人前进酒,琴瑟为清商。”(29)《蜀都赋》所云:“羽爵执竞,丝竹乃发。巴姬弹弦,汉女击节。起西音于促柱,歌江上之寮厉。纡长袖而屡舞,翩跹跹裔裔。”(30)

在四川新都出土的画像砖中(图7-4),刻画了琴瑟参与以舞相属的画面。左为两舞者,男者头上着帻,上穿紧身衣,下身着长裤,正回首提脚举巾作舞。女者头挽高髻,身穿右衽广袖长裙,细腰束带,回首顾盼男伎,臀部后翘,举巾起舞,体态轻盈,优雅含蓄。图右两人跽坐,一人双手鼓琴瑟,同时张口歌唱。一人右手击一小鼓,左手抚耳歌唱。画面中四人服饰相同,席前有饮酒器物,应为自家厅堂举行的宴饮娱乐。(31)这一切足以说明,琴在汉代舞蹈中的作用。

3.融入百戏

百戏是散落于广大民间的杂耍杂技,又被称为散乐。汉代是百戏的繁荣时期,无论是品种还是艺术性、技巧性,皆在前朝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古琴走入民间的同时,也逐步与百戏结缘。在汉代的文献记录当中有“白虎鼓瑟,苍龙吹篪,巨人侏儒戏谑为偶”的记述。这说明,当时在百戏中已经有琴瑟参与其中。而这些在汉代画像中,古琴伴奏烘托的百戏可谓是比比皆是。

在画像中,琴伴奏百戏的类别主要有以乐队的方式伴奏为主。如在河南南阳草店出土的西汉画像石上(图4-9),刻画了一琴伴奏,三人歌唱,三人戏舞的画面。此为墓室右门楣石,石上共刻就九人。左边第一人立姿,执金吾;第二人坐于案前观乐,当为主人;第三人跽坐膝上置琴双手鼓奏,中三人跽坐歌唱。右一人为俳优作滑稽表演;一人樽上单手倒立;另一人扬长袖,屈身作舞。

在四川成都羊子山2号墓出土的画像砖上乐队的组合较为简单(图3-20),属于一琴和三排箫,百戏呈现出俳优、巾舞、剑舞、弄丸为一体的综合特征。(32)图中肥硕赤身的滑稽俳优与庄重典雅优美的女性舞者形成了庄谐对立的画面,而上层则有两位精干壮硕的俳优,分别持剑和跳舞相对而舞,整个画面呈现出乐、舞、戏一体的综合特征。

在下图(图8-2)河南南阳市崔庄汉画像石中,伴奏百戏的乐队形式有所变化,除了琴和日常所见的排箫鼗鼓外,图中还加上了金属的铎。如左边第二人为耍坛伎人,伎人身形肥胖颇具滑稽,双膝微屈,腹部凸起,右臂伸展,臂上横放一坛子,左手似在播鼗,形神生动滑稽。左侧为一长袖舞人,耍坛伎人右边相继为一倒立者、鼓琴者、播鼗者、排箫者,而最右一人则一手持金铎,一手举桴敲击。(33)

图8-2 河南南阳市崔庄汉代画像石

在安徽宿县出土的画像石(图8-3),则出现了琴与建鼓与乐舞百戏的配合。(34)该石长138 cm,宽84 cm,此石位于二号墓石祠的后壁,画像分上下四层。第一层,正中为墓主人胡元王的墓碑。碑左为舞乐百戏场面:中置建鼓,二人跽坐击鼓;左下为抚琴者,旁边有跳丸、倒立、长袖舞等。碑右,数人执幡站立一排,前一男子褒衣博带,立华盖下,像尊贵者,众人向他伏拜。而在河南南阳市七孔桥出土的汉画像石中(图3-24),乐队的规模更为简单,只有古琴和鞞鼓两类乐器。

图8-3 安徽宿县汉代画像石

而汉画中,类似以上这样的图像还有不少。《盐铁论·散不足》载:“今俗,因人之丧以求酒肉,幸与小坐,而责办歌舞俳优,连笑伎戏。”(35)连民间办丧事也要表演歌舞技戏,可见这些艺术形式,在当时已广为流传,成为重要的待客之礼。这种民间的兴尚,也上升为官方的意志。同书又载:“夫家人有客,尚有倡优奇变之乐,而况县官乎?”(36)意思是说,一般家庭中来了客人,都要以乐舞百戏招待宾客,至于那些官家用的就更多了。这说明,琴在汉代社会的普及已较为广泛,已经成为汉代百戏中的一员了。

汉琴在走入民间的同时,并未失去原有的礼乐功能,而是在朝堂上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神秘与高贵。其从先秦以来所继承的一切神韵皆未消失,而是依然随着历史的发展延续了下来。两汉时期,金石礼器逐步衰落,沦为象征性的礼器,其实用功能消失。而琴依托自身的优势,不但继承了先秦以来的神器法器作用,也继承了金石之器的礼仪功用,同时琴具有轻挟易带,表现力丰富等特点,在以春秋战国丝竹为主的娱乐时期,琴的改良获得转型,并成功超越金石之器,成为集礼器、乐器、神器、法器为一身的集合体。

汉代社会一统,俗乐的兴盛以及儒礼治天下的政策制度的实施。琴所具备的以上诸多功能被得以释放出来,由此成为汉儒以及汉代社会崇尚的对象,也成为汉代朝堂推崇的对象。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www.xing528.com)

1.琴是汉廷的乐器

在娱乐方面,琴乐经过春秋战国的革新转型,以其特有的底蕴表现,成为众器之首,成为新乐的代表。在上文中,琴参与了汉代所有的乐舞表演,无论是抒情自娱的独奏,还是帮腔烘托的和乐伴奏,琴都能充分地参与其中,成为其中一重要的组成部分。

汉代民间俗乐的兴盛,使得琴乐在汉代社会影响深远。高帝乐楚声,俗乐挺进朝堂,也使得参与新声融入俗乐的琴乐伴随其中,成为当时娱乐的载体。汉初,高帝刘邦所唱的《大风歌》被宫廷音乐家们改编成琴歌进入雅乐的序列。高帝的孙子淮南王刘安不但喜好琴乐,而且还亲自创作了琴曲《八公操》。武帝时期,民间琴乐进一步繁盛,出现了不少的琴家高手。武帝本人爱好文学辞赋,也十分崇尚琴乐,日常每遇大事要事,也要乘兴而起即兴作歌。这还不足以满足其欲望,为了能听到心仪的琴声和琴歌,干脆就在宫中设立琴待诏,诏进民间弹琴好手到宫中献艺。武帝在重建乐府时,为此还特意设了琴工员一职,招收此类乐工进宫造琴修琴,同时诏司马相如等民间琴家辞赋家入驻乐府,创作琴歌辞赋。

汉代琴乐挺近朝堂也带动了汉廷后世帝后门的竞相学习模仿。古琴的丰富表现和特有的雅韵成为当时宫中趋之如鹜的乐器。琴歌也成为时尚的作品,每遇大事要事,帝后们争相以琴为载体创辞作歌。如汉元帝每遇到大事就会乘兴而起即兴而作琴歌徘辞。类似的汉宣帝,当时社会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国家强盛,宣帝就雅兴大起创作了不少的琴歌徘辞。而后世的光武帝也非常喜欢琴乐,经常让琴家桓谭为他弹奏民间新声。东汉后期的桓帝与灵帝,不但习尚琴乐,而且还亲自演奏。《后汉书·桓帝纪》载,桓帝特别善弹古琴和吹奏排笙,在当时传为佳话。《后汉书·灵帝纪》载,灵帝也是善弹古琴,同时也善于吹奏洞箫。汉帝们如此喜好琴乐,除了琴所具备的深厚底蕴外,琴师的思想开放使得琴乐与民间的结合,及琴师不断开放自我,不断创编的新曲,不断革新其内容,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2.琴是汉廷的礼器

进入汉代,琴作为上古先秦时期的礼仪之器的功用,得到继承。先秦之时,金石礼崩乐坏法器礼器作用逐步消弱。与此同时,丝竹乐兴盛,挟上古法器雅器底蕴与丝弦经济实用的古琴,以其特有实力成为汉代宫廷礼器的最佳承载者。古琴也由以前单纯的法器雅器功能逐步转向礼法之器功能。汉代社会礼乐治国,儒家的乐教传统加上上古时期古老的神韵,琴也成为融乐教信息和礼教信息最多的器具。所谓“礼辩异乐统同”,就是强调的是礼乐的教化功能,在这方面体现的最为充分的是儒家言论。而在这些礼乐言论中,琴所承载的这些信息几乎是最多的,也是最为丰富的。而儒家依托琴所产生的论述论著更是不胜枚举,在上文论述的儒家著作中,就有《琴赋》《琴道》《琴论》《琴清英》等。而参与其中的人物主要是汉代的大儒琴家等。

在出土的汉代画像中,有很多弹琴的画面,均是两旁人物矜持站立竖耳静听,中间一跽坐者双手抚琴,神情谨严,而周围环境是深宅大院高墙林立。很明显,这些弹琴画面,不单单是弹琴娱乐,更融入了深厚的礼乐之法的,在这里琴就是礼仪之器礼法之器,众人听琴就是受礼乐之道教育的。而类似的画像可谓是不胜枚举。山东沂南县北寨村将军冢出土的东汉幕大型乐舞杂技画像石等(图4-4),(37)都是由钟鼓管弦各类乐器组成的伴奏乐队。其场面宏大,乐器配置齐全,并有较明确的乐类分组。无论是乐器的数量,还是乐器的分组于排列组合的层次,都已接近近现代管弦乐队的规格。在这样的乐队当中,琴和其他乐器数量较多而且成组排列,可能是考虑到弦乐的音量较低,通过增加数量来平衡乐队的音量。

画像之外,琴在汉廷同样是礼教之器。在《史记》当中,对琴的重要作用予以重点论述,其曰:“夫古者天子诸侯听钟磬未尝离于庭,卿大夫听琴瑟之音未尝离于前,所以养行义而防淫佚也。”(38)同样,《史记》当中对琴的界定也是与金石钟磬一样属于礼法之器。而儒家经典《乐记》,对此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其云:“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39)东汉依然延续了这些思想,《白虎通义》中对于琴的定义是:“琴者,禁也。”(40)所谓的“禁也”,就是禁止淫邪,教人向善。明显,这些官方文献对琴的定义就是礼法礼教之器。

3.琴是汉廷的法器

琴在汉代是汉廷的通神法器。上古时期,琴具有通天应地,沟通人神的神奇作用。两汉楚风浓厚,巫风弥漫,原始社会末期的原始信仰夹杂着浓厚的楚地传统,使得两汉巫风大盛。琴特有的交通天地的功能得以展示。在汉画中,有大量的弹琴图像,周围衬托以仙草、神鹿、九尾狐、西王母等仙界人物,有的则衬之于社树、高山、桑社等。明显,琴在其中起到重要的沟通作用。也就是说,汉画中,琴具有沟通神灵的重要作用。

琴在汉画中的法器功能,在汉廷中也有充分的反映。汉初,帝后们崇信黄老,早期的原始信仰夹杂着其他的民间信仰,使得汉代的巫祭之风异常兴盛,巫祝之职一度成为最热门的职业。巫祭需要乐舞,而乐器又是必需的载体,由此琴和琴乐成为最佳的载体。其器可通神应地,其乐可娱神娱人。汉人心目中乐与天地同意,大乐与天地合德,其目的就是借助琴的法器之作用,沟通人神交通天地,求得神灵庇佑。这也就是,在诸多汉墓壁画中有大量的弹琴图的重要原因之一。其不单单是将自己生前的娱乐带入天界,也是借助于古琴这一法器平台求得神灵的沟通和庇佑保护。武帝独尊儒术后,虽然儒家礼乐治天下成为主旨,但是董仲舒倡导的天人感应,将汉初早期的原始信仰和儒家理论黄老思想汇聚一炉,成为霸王道而杂之的意识形态。借助于儒家思道和原始信仰,借助于古琴的法器载体,以及古琴特有的法天神韵,成为汉人心目中理想的通天之器。

史载武帝祀仙好巫。为了求得长生迎得神仙下凡,武帝在长安的四周布设了不少的高楼,作为迎仙下凡的露台。迎仙需要乐舞,由此武帝常常带领乐府中的童男童女,经常是通宵达旦夜以继日仙乐飘香。这些乐舞里面就有以琴瑟笛箫为主的丝竹乐队的伴奏烘托。武帝经常将遇到的一些神奇事象,乘兴而为即兴作辞赋,随后让李延年等人谱曲成歌成为仙乐。如公元前113年武帝得到宝鼎后异常兴奋,作《宝鼎之歌》,同年秋,马生渥洼水中,武帝感到神奇,就写下了《天马之歌》。公元前106年,七旬的武帝,南行巡狩至盛唐之地,并亲射蛟龙于水中,由此诗兴大发,作《盛唐枞阳之歌》;公元前101年春,打通西域之路后,武帝获得向往已久的汗血马,即兴写下了《西极天马之歌》等。此外,尚有太始四年的《交门之歌》等。这些歌辞基本上都成了汉乐府中的仙乐、仙歌和乐歌。不但这样,为了补充郊庙祭祀之乐的不足,武帝还将张骞从西域带回的乐舞《摩诃兜乐》令李延年和司马相如进行改编,作为国家的祭祀大乐,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郊庙十九章》等。武帝的行为对后世影响深远,直至东汉此风依然不减。故,琴也是汉廷中的法器。

琴所具备的信息成为汉人的信仰,不但体现在士大夫阶层,也在民间有深厚的底蕴。先秦时期作为至圣万世之师的孔子,主张有教无类,倡导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将乐教作为教育的必修课之一。而乐教中的琴乐就是重点教育之一,琴诗三百就是著名的代表。由此,孔子的倡导,古琴所含之的神韵,其中“修身、治国”的功能,成为士人所推崇的价值观念。进而,琴成为该文化的载体,琴也就成为士人文化的象征之一。

汉代社会,融儒道礼法黄老为一体。汉代士人们继承了此种传统,要么仙风道骨,要么温柔敦厚。琴所代表的儒道文化,成为汉代士子们主要信仰。而琴由此也化身为士阶层的象征。“士无故不彻琴瑟”是不二的信条,其目的就是突显士人在修身治国养性等方面的优势,故汉代士人好琴尚琴崇琴。而这些从汉代士人的理论著述中就看得更清楚了。《史记·乐书》云:“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可须臾离礼,须臾离礼则暴慢之行穷外;不可须臾离乐,须臾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41)《史记》开宗明义,指出礼与乐与君子的关系,那就是礼致外乐致内,礼是刚性人性原则,乐则是柔性人格修养。既然乐是人格修养那就包含了浓浓的人生信条,如果违背的话,离开礼乐,有可能行为奸邪而内心信条丢失。故,后一句“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更明确指出乐音者就是君子们的信仰信条,不可须臾离开,需时时牢记最终成为大义的有机组成部分。

上文所述,大儒刘向的《琴说》将弹琴的利好总结为七点。在以上七点利好中,“明道德”成为首选且占据高点,为何?原因就在于人性的启蒙、纲常的维护、五伦的稳定,需要将礼乐之道、儒家修身之道等作为士人君子们恪守的主要信条。刘向《雅琴赋》云:“观听之所至,乃知其美也。潜坐蓬卢之中,岩石之下。游子心以广观,且德乐之情惜。末世锁才兮知孔寡。穷音之至人于神。弹少宫之际天,援中徵以及泉。葳蕤心而息想兮,伏雅操之循则。”(42)刘向在赋中,将琴声之美描述为“德乐”,也就是有德之乐,将弹琴的动作称之为雅操。这种音乐不但可以娱人,也可以娱神,甚至可以穷天人之际等。而这些琴中所附会的诸多信息,无一不是汉代士人追求的信仰天条。

东汉仍然将这些内容作为士人的人生信条。大乐师和琴家桓谭将君子士人弹琴的人生信条,在其著述《新论》中,将琴所包含的诸多信仰信条上升到文化的高度,提出了“琴道”的观点,并对此不惜笔墨大书特书。《新论·琴道》:“八音之中惟丝最密,而琴为之首。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也。大声不震薛而流漫,细声不湮灭而不闻。八音广博,琴德最优,古者圣贤玩琴以养心。”(43)文中,桓谭将提出“八音之中惟丝最密”,而在众丝弦之中,丝弦乐与人的关系最密。而“八音广博,琴德最优”的提法,将丝弦乐的标准提高到了超越金石之乐的高度,丝乐之首即为琴。也就是说,琴的地位已经远远高出金石礼器,成为取代金石礼器的最佳替代物。而“古者圣贤玩琴以养心”及“君子守以自禁也”等,提出了这是古代圣贤的信条,也是汉代士人君子所遵奉的人生信条,不能违背。

对于以上士人阶层对于琴的膜拜和抬爱,琴及其所包含的主要信息,在民间的信仰更为多元。一方面,以上修身理性的信条依然在民间盛行,尤其是家庭家业稍大的人家或士绅,也十分注重修身养性。在汉代出土的画像石中,有不少画像石的弹琴画面,常常是主人一人正襟危坐,双手俯仰屈伸弹奏琴乐,旁边有少量婢女或仆人矜持站立。整个画面,就是一幅明显的深受古琴陶冶的乐教图。而出土这些画像石的墓葬,相对于其他墓葬,规格较大,由此也可以推断为殷实的家庭。画像虽然无声,但是其所包含的寓意,不能不说让人揣摩其中。而对于这些,四川地区出土的古琴独奏乐舞俑,以及各地民间出土的大量弹琴画像砖石,也许能更好地说明这一切。如果结合以上文献的描述,那么这些推理也就顺理成章。民间虽然以实用为主,但汉代社会大的形势下,这里面也包含巨大的礼乐信仰融在其中。

另一方面,汉代民间信仰杂多,涉及山川湖海、日月星辰、门灶井户、先祖圣贤及鬼神精怪等。《风俗通义》说:“自高祖受命郊祀祈望,世有所增。武帝犹敬鬼神,于时盛矣。至平帝时,天地六宗己下及诸小神,凡千七百。”(44)这些信仰中不少是崇信民间诸神的,地域不同,信仰也不同。如中原地区和西北地区信仰崇拜西王母,在其他地区信仰其他一些神祇。有一些是自然神祇,如山神、河伯、海神等,也有一些神树崇拜,如桑树、栗树、桃树等,汉代的民间信仰所崇拜的神祇在高峰时期达万余种。信仰虽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些神祇都需要民众膜拜,都需要适时祭祀,岁岁烧香。而祭祀的话,需要乐舞,也需要法器作为媒介。这么一来,琴从上古时期继承而来法器神器的作用就发挥了神器的作用。由此,在民间信仰中,琴的这种法器作用在扩大和在释放。如很多汉画中的古琴图像就是在郊野山川或者楼宇顶端弹奏的,冥冥之中就有以琴沟通上帝神祖之作用。

又如西王母崇拜在汉代风靡,就因为在汉代的信仰当中,西王母是一个主管生死、婚姻、生殖等诸多方面的神灵。由此,高袂、庇护、长生等信仰,皆祭拜西王母。所以在汉画艺术中就刻画了大量的西王母画像。汉人刻画的目的,也就是祭拜神灵,祈求长年百岁、祈求家庭和睦、期盼繁衍生息。而在西王母的画像中,有不少有乐舞的表演,在这些乐舞的同时,其中有的就有弹琴的画面。而类似神树崇拜,在汉代画像中也有大量的刻画,在树的周围,往往有弹琴者在跽坐弹琴,说明社树的崇拜和祭祀也需要弹奏古琴和乐舞。而类似一些其他的画像,也有弹琴的画面,如郊野中,或者山川平原之中,或者乡社里面等。这些画像,都足以说明琴在当时汉代所充当的重要作用。那么,琴就是其中的有机组成部分,除了琴能娱神外,其法器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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