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骞通西域后,河西始见重于当世。其实,在此以前,已经有了有关河西的记载。出之于战国时人士之手的《尚书·禹贡》篇,所论述九州中的雍州,就明确指出其西界为黑水。黑水所在,历来解经者议论纷纭,莫衷一是。既是雍州的西界,当于今甘肃西北部求之。《禹贡》的作者曾说:“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今甘肃西北部皆在黄河以北,作为雍州西界的黑水如何能越过黄河而入于南海?这个千载难破之谜,迄今依然不易得到适当的解释。道黑水所至的三危,《禹贡》中曾两次提及。其中一次也在雍州,即所谓“三危既宅,三苗丕叙”。窜三苗于三危,亦见于《尚书·舜典》。伪《孔传》说:三危,西裔。确地未能实指。郑玄引《地记书》,谓三危之山在鸟鼠之西南,当岷山。则在积石之西南。孔《疏》虽谓《地记》乃妄书,其言未必可信,却还说:“要知三危之山必在河之南也。”今敦煌市城之南有三危山,逶迤蜿蜒,其势非小,说者谓即三苗所窜的三危,这是和解经者所说不尽相同的。
不过以三危在敦煌也并不是毫无来历的。《左传》襄十四年,晋范宣子数姜戎氏说:“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开瓜州。”又昭九年,周詹桓伯辞于晋,也曾说:“允姓之奸,居于瓜州。”这都是晋惠公由秦东归,迁戎于伊雒流域近于周王都城雒邑所引起的问题。允姓为阴戎之祖,也就是后来的姜戎氏。杜预解释说:“瓜州在今敦煌。”两汉魏晋时,敦煌为郡,其治所在敦煌县。敦煌县故城在今敦煌市西南。杜预在说到“允姓之奸”时,还特别提了一笔,说是与三苗俱放于三危。杜预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的。因为詹桓伯辞晋,在说“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之前,先说了一句:“先王居祷杌于四裔,以御魑魅。”祷杌为舜时四凶之一,四凶中包括三苗。既云四裔,当然也涉及三苗流放之地。经杜预这样的解释,三危山就由河南移到河北,而且具体确定到敦煌来。
以瓜州在敦煌,并非杜预所创始。这是东汉初年杜林的说法。《汉书·地理志》敦煌县的注文说:“杜林以为古瓜州,地生美瓜。”颜师古更作补充说:“即《春秋左氏传》所云‘允姓之戎,居于瓜州’者也。其地今犹出大瓜,长者狐入瓜中,食之首尾不出。”(www.xing528.com)
其实,瓜州之戎并非就在敦煌。这一点顾颉刚先生曾有论及。颉刚先生提出五大理由以驳斥旧说,可以成为定论。颉刚先生说:秦穆公都雍(按在今陕西凤翔县),去敦煌三千余里,如姜戎在敦煌,与秦何干?何劳师远征。这是理由之一。其二,自雍至敦煌,其间戎人至多,秦安得越国长途远征?其三,如果秦国西征,戎必更向西奔,何至反东向入秦,劳晋惠公诱之?其四,如秦地于穆公时已至敦煌,何必张骞专美于后?其五,秦始皇统一大业成就,如秦已取得敦煌,始皇何故不一言及?颉刚先生还特别指出:地出美瓜者多矣,不只敦煌,如杜林能更向西游,则瓜州将必不在敦煌[1]。虽说如此,但在以前由于杜林的说法几成定论,后魏明帝时竟于敦煌设立瓜州,经过一度改名,瓜州还是成为定称。隋初重定疆域制度,曾经罢郡存州,后又罢州置郡,其在存州之时,仍用瓜州名州。唐初于敦煌设立沙州,移瓜州于晋昌县[2],其地在今甘肃瓜州县东南。后来瓜州的名称还是沿袭下去,一直到了元代[3]。不实之辞,竟然影响这样的深远,就是到现在,也还有人以此为故实,而频繁的称道。
《禹贡》于黑水、三危之外,还提到弱水、猪野、合黎和流沙。《禹贡》述导水,是先说弱水而后才提到黑水。可见弱水也是一条大川。后来释经者以今张掖河相当于弱水,这大体上是可以说得通的。确定了弱水,合黎山和流沙都可有了着落。今合黎山在张掖西北,张掖河绕合黎山之西而北流,是和《禹贡》所说相符合的。张掖河下入居延海,其周围皆为沙漠,正可以之解释所谓的流沙。历来释经者以猪野为今甘肃民勤县北的白亭海,揆诸事理,也是相当的。可以说《禹贡》的作者对于雍州的西部,也就是后来的河西,虽然不能像对当时其他诸州那样的了若指掌,基本上还是相当明了的。因为这里当时可能还是从事游牧的族类所居,和内地诸侯称雄的局面不同。后来张骞的西使,正是在这样前提条件下前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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