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说,从秦朝以后,各统一王朝的版图是广狭不一的,不过它们基本上都是据有黄河、长江和珠江流域,当然绝大部分还都涉及这几个流域之外。这里先就有关这几个流域的情形再作说明。这里所说明的是和各王朝边界的变迁有关。在当时虽有变迁,在现在看来,这都是各兄弟民族之间的一些问题。这里提出来再作说明,只不过是通过这样的一些问题,可以看出各王朝对于自然条件的利用。在自然条件不足的时候,又是如何发挥人为的作用,希望得到若干的补苴,以达到他们巩固边圉的目的。各王朝的疆界虽难得一致,但大体可以看出当时都在设法获得可以防守的界线。由这一点说来,阴山山脉在若干时期的国防中就曾经起着重大的作用。阴山山脉自然区别了农业和牧畜的地区。在以往悠久的时期中农业地区的人们认为这是阻隔游牧部落南下牧马的天然屏障,必须加以控制[47]。而河套平原农业的发展正是控制阴山山脉的重要措施,这条山脉以北不适于经营农业,所以农耕民族也难得在那里立足。汉唐两个王朝曾经不止一次地占据过大漠的南北,但仍然需要退回到阴山山脉的附近[48]。如果游牧部落控制了这条山脉,则河套地区也就很容易改成牧场。西汉初年,匈奴南下又和汉以朝那、肤施为界,汉朝长安便感到莫大的威胁,认为他们的轻骑一日一夜就可以来到城下[49]。明时毛里孩、癿加思兰等进入河套,于是延绥、宁夏、陕西就需要经常屯驻重兵,但还不容易保障边地的不受骚扰[50]。
同样的情形也见之于祁连山和合黎山之间的河西走廊。这是内地通往西域的大道,它关系着国防的巩固和经济的发展。从汉朝开辟了这条道路时起,后来的王朝虽有兴废,控制这条道路的策略却始终没有改变。这里虽有祁连山和合黎山的天然屏蔽。但是弱水的下游注入居延泽中[51],黄河支流湟水的上游却离青海湖不远,都是游牧部落进入河西走廊的捷径[52]。由这一点当可以理解到汉朝在控制河西走廊的同时还要控制弱水下游居延泽以及湟水流域的缘故。这并不是汉朝的人们独有的敏感,就是后来若干王朝也都没有忽视过。西晋时鲜卑族吐谷浑的西迁就是通过了河西走廊的东端,辗转游牧于青海湖的附近[53]。明朝中叶后,蒙古俺答汗诸子西迁至青海湖畔,所经过的途径也是相仿佛的[54]。
从战国时期秦国始取得巴蜀起,当时的江水(实际上就是现在的岷江)上游就归入版图,以后就少有变更。这里的界线是相当明显的。不过却很少见于文字的记载。唐代中叶以后和吐蕃清水会盟时所确定的两方境界,就曾明确地提出“剑南西山”。这样的规则实际上是确定了历来在这个地区传统的界线。所谓“剑南西山”也就是指邛徕山和大雪山而言。这两条山脉隔绝了农耕地区和游牧地区。这样的隔绝和阴山山脉不同。邛徕山脉和大雪山脉的东西的不同族类,大体说来很少互相逾越,这是和阴山南北是不甚相同的。
这里所提到的这些山脉,大多是近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当然还可以涉及更为遥远的地方。西汉时始经营西域,当时汉德广被,康居、大月氏、乌弋山离以至于大宛、休循各国,皆相继远来贡献。西汉于西域设立都护,其所维护的却只是天山南北,而未超越于葱岭以外。葱岭高耸,东西两方也是受到了隔绝。唐代在西域的经营,其威力所及甚或超过了西汉。当时在西域曾设置过四镇。这是指龟兹、于阗、焉耆、疏勒而言[55]。但是中间还曾以碎叶代替焉耆[56]。碎叶镇濒碎叶水(今楚河),在今苏联托克马克。不过为时并非很久,仍以焉耆补足四镇之数。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历时最为长久,而这四镇又皆在葱岭之东,足徵葱岭在当时边防的重要地位。
唐时吐蕃崛起于西南,在其取得吐谷浑旧地后,曾长期以赤岭与唐为界[57]。赤岭在青海湖东,就是现在的日月山,为唐蕃交往必经之路。赤岭虽非大山,却也是当时能够隔绝农耕地区和游牧地区的界线。吐蕃南有雪山,就是现在的喜马拉雅山。由于吐蕃强盛,曾越山而取得泥婆罗(今尼泊尔国)。迄于元代,以吐蕃旧地为宣政院辖地,喜马拉雅山西段仍为这个地区的南界。下至清时,依然未改。就是因为有这样一段因山的界线,西藏才得借以抗拒英国帝国主义的觊觎和侵略。(www.xing528.com)
其他各处只要是山岭高地足资利用作为防守的凭借的,也就往往为一些王朝当作规定疆界的依据。就一些分裂时期来说,就更为明显,一条秦岭,三国时期魏蜀两国就曾以之作为界线,南宋与金人划界也是以秦岭区分两国的。十六国时期,关中一些霸主同样是隔着秦岭和东晋相对峙。
当然这不是说在有山脉的地方一些王朝的疆界就一定在这条山脉的分水岭上,而没有任何出入。汉时固曾以阴山山脉为内地的屏障,这并不等于说汉时北陲的边界就止于阴山。汉五原郡稒阳县为北出大路的起点。由稠阳北出石门障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头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58]。石门障和光禄城都还在阴山之南。支就城、头曼城、虖河城皆当在阴山之北。这几座城池是否为汉朝所筑尚不可知,但徐自为在五原塞外的筑城,应是了无疑义的。徐自为所筑的城,在五原塞外数百里,远者且达千里,一直筑到卢朐。卢朐为山名,应在匈奴中。徐自为不仅筑城障列亭,而且所筑的城障列亭还有汉军驻守其旁,这当不是偶然的设施[59]。如果说徐自为所筑的城障列亭,乃以一线伸向前方,只是军事性质,无关乎边界的伸延,则受降城的所在地亦可作为证明。汉宣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款塞降附,愿留居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60]。光禄塞即徐自为所筑的城障列亭。徐自为当时官居光禄,故所筑的称为光禄塞。汉受降城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中后联合旗东,分明是在阴山之北。可见当时的边界不以阴山的分水岭为限。
汉代若此,就是后来的隋唐诸代也应该都是相仿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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