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内经》所记,涉及了海内各个方位的地理、物产、部族。从整体上看,是比较杂乱的,一开始就把朝鲜和天竺并列,从西海的壑市,到流沙诸国,等等,其间跨度是很大的。对于南方的地理风物和山川河流,大致顺序是由西向东,比如前面提到的巴、赣巨人、苍梧之丘等。之后又跳转到北方,讲幽都之山。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本卷讲述了一些中华文明起源的神话。比如琴瑟的发明,歌舞的创制,以及一些器具的出现,不一而足。最后一段讲远古之时的洪水滔天,大禹和他的父亲鲧为了治水而付出巨大的代价,鲧窃取天帝之息壤以治洪水,结果被杀却不忘生子大禹,最终平定洪水划定九州,充满了悲剧色彩。这一神话传说在古代典籍中也多有出现。
东海之内,北海之隅,有国名曰朝鲜①、天毒②,其人水居,偎人爱人。
①朝鲜:今朝鲜半岛。②天毒:古国名,具体所指不详。一说即天竺。天竺,古印度。但和前面的朝鲜相距甚远,可能有误。
东海之内,北海的一角,有国家名叫朝鲜、天毒,这里的人傍水而居,相互之间怜悯而慈爱。
西海之内,流沙之中,有国名曰壑市。
西海之内,流沙的中间,有个国家名叫壑市。
西海之内,流沙之西,有国名曰汜叶。
西海之内,流沙的西边,有个国家名叫汜叶。
流沙之西,有鸟山者,三水出焉。爰有黄金、璿瑰、丹货、银铁,皆流于此中。又有淮山,好水出焉。
流沙的西边,有一座鸟山,三条河流共同发源于此。有黄金、璿玉瑰石、丹货、银铁,都产于这些河流中。又有座淮山,好水从这里发源。
流沙之东,黑水之西,有朝云之国、司彘之国。黄帝妻雷祖①,生昌意。昌意降处若水,生韩流。韩流擢首②、谨耳③、人面、豕喙、麟身、渠股④、豚止,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
①雷祖:又叫嫘祖,黄帝元妃,西陵氏。据说是教养蚕桑的始祖。②擢首:指头长而有隆起。③谨耳:耳朵细小。谨,谨慎。④渠股:罗圈腿。
流沙的东边,黑水的西边,有朝云国、司彘国。黄帝的妻子,就是教人们养蚕的嫘祖,生下了昌意。昌意被贬谪到若水这个地方居住,生下了韩流。韩流是长脑袋、小耳朵、人的面孔、猪的嘴巴、麒麟的身子,两条腿生在一起,还有猪一样的蹄子,他娶了淖子族中的姑娘为妻,名叫阿女,生下了后来的帝王颛顼。
流沙之东,黑水之间,有山名曰不死之山。
流沙的东边,黑水流经的地方,有座山名叫不死山。
华山青水之东,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高①,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
①柏高:柏子高,又叫伯高。传说中的仙人,黄帝之臣。
华山青水的东边,有座山名叫肇山。有个人名叫柏子高,柏子高经常从这里上下来往,直至于天。
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爰有膏菽①、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②。鸾鸟自歌,凤鸟自儛,灵寿③实华,草木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此草也,冬夏不死。
①膏菽:味道美好的豆类植物。膏,指谷物精细,味道美好,光滑如膏。②播琴:播种。楚地方言,称冢为琴。冢,通种。③灵寿:古树名,似竹而有枝节,可做拐杖。一说灵寿指昆仑山附近的仙木,吃了其果实会长生不死,故名灵寿。
西南黑水流经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叫都广野,后稷埋葬在这里。这里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各种谷物自然生长,不论冬夏皆可播种。鸾鸟自由歌唱,凤鸟自在舞蹈,灵寿树结果开花,草丛树木茂密繁盛。这里有各种禽鸟野兽,成群结队和睦相处。这里生长的草类,无论冬夏都不会枯死。
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①,若水出焉。
①若木:古树名。又见于《大荒北经》。
南海之内,黑水青水流经的地方,有一种树名叫若木,若水就从这里发源。
有禺中之国。有列襄之国。有灵山①,有赤蛇在木上,名曰蠕蛇②,木食。
①灵山:传说中的仙山,巫师从这里上下于天地之间。
又见于《大荒西经》。②蠕(ruǎn)蛇:软蛇,据说这种蛇不食禽兽。
有个禺中国。有个列襄国。有座灵山,有一种红蛇攀缘树上,名叫蠕蛇,它以树木为食。
有盐长之国。有人焉鸟首,名曰鸟民。
有个盐长国。有一种人长着鸟一样的头,名叫鸟民。
有九丘,以水络①之,名曰陶唐之丘、有叔得之丘、孟盈之丘、昆吾之丘、黑白之丘、赤望之丘、参卫之丘、武夫之丘、神民之丘。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②,百仞无枝,上有九欘③,下有九枸④,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皞⑤之爰过,黄帝所为。
①络:环绕。②建木:古树名,传说中的仙木,其树体高大。又见于《海内南经》。③九欘:指枝干蜷曲。九,泛指多。④九枸:指树根盘错。⑤大皞:又叫太昊、太皓,即伏羲,传说中的上古帝王。
有九座山丘,都被河水环绕,名叫陶唐丘、叔得丘、孟盈丘、昆吾丘、黑白丘、赤望丘、参卫丘、武夫丘、神民丘。有一种树,青色的树叶,紫色的茎干,黑色的花朵,黄色的果实,名叫建木,高达百仞,树干上不生枝条,树上枝节弯曲,树下盘根错节,它的果实像麻的果实,叶子像芒树的叶子。大皞曾经顺着建木攀登上天,这建木是由黄帝所栽培的。
有窫窳①,龙首,是食人。有青兽,人面,名曰猩猩。
有一种叫窫窳的野兽,龙的脑袋,能吃人。有一种青兽,人的面孔,名叫猩猩。
西南有巴国。大皞生咸鸟,咸鸟生乘釐,乘釐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
西南边有个巴国。大皞生了咸鸟,咸鸟生了乘釐,乘釐生了后照,后照便是巴人的始祖。
有国名曰流黄辛氏①,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塵土②。有巴遂山,渑水出焉。
①流黄辛氏:流黄丰氏,见于《海内南经》。②麈(zhǔ)土:一种鹿科动物,即驼鹿,其尾可做拂尘。
有个国家名叫流黄辛氏,它的疆域大约方圆三百里,这里常见的动物是麈,即驼鹿。有一座巴遂山,渑水从这里发源。
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
又有朱卷国。有一种大黑蛇,青色脑袋,能吞食大象。
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唇蔽其面,因即逃也。
南方有一种赣巨人,人的面孔,长嘴唇,浑身黑色有毛,脚尖朝后脚跟朝前,看见人笑就笑,一笑嘴唇便遮住面孔,人可以趁机逃走。
又有黑人,虎首鸟足,两手持蛇,方啗之。
还有一种黑人,长着老虎的脑袋,鸟的爪子,两手各持一蛇,正在咬嚼吞食。
有嬴民,鸟足。有封豕。
有一个名叫嬴民的部落,人们长着禽鸟一样的爪子。那里出产大野猪。
有人曰苗民①。有神焉,人首蛇身,长如辕,左右有首,衣②紫衣,冠③旃冠,名曰延维④,人主得而飨⑤食之,伯⑥天下。
①苗民:三苗民。②衣:穿。③冠:戴。④延维:委蛇。⑤飨:祭献。⑥伯:通霸。(www.xing528.com)
有一种人名叫苗民。他们所祭祀的神,人的脑袋,蛇的身子,身子长如车辕,左右各一个脑袋,穿紫衣服,戴红帽子,名叫延维——也叫委蛇,君王若是得到它,并加以奉飨祭祀,便可称霸天下。
有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凤鸟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膺文曰“仁”,背文曰“义”,见则天下和。
有鸾鸟自由歌唱,有凤鸟自在舞蹈。凤鸟头上有花纹叫“德”,翅膀上有花纹叫“顺”,胸脯上有花纹叫“仁”,脊背上有花纹叫“义”,它的出现预示着天下太平。
又有青兽如菟,名曰狗①。有翠鸟②。有孔鸟③。
①狗:古兽名,指一种犬类。②翠鸟:翡翠鸟,像燕子。雄性叫翡,羽红色。雌性叫翠,羽青色。其羽毛常用做饰品。③孔鸟:孔雀。
又有一种青色的野兽,形状像兔子,名叫狗。有一种翡翠鸟。有一种孔雀鸟。
①衡山:指南岳衡山,在湖南境内。②三天子之都:又名三天子鄣山,见于《海内南经》。
南海之内,有座衡山,有座菌山,有座桂山。有座山名叫三天子都。
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嶷①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
①九嶷(yí):又名苍梧山,在湖南境内。纵横两千余里,南接罗浮,北连衡岳,风景独特。
南方有苍梧丘,有苍梧渊,在两者之间有座九嶷山,舜就埋葬在这里。九嶷山位于长沙零陵境内。
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名曰翳鸟①。又有不距之山,巧倕②葬其西。
①翳鸟:当指凤凰之类的鸟。群飞时遮天蔽日,因此得名。②巧倕(chuí):传说中尧舜时的巧匠,善做弓、耒等器具。
北海之内,有座蛇山,蛇水从这里发源,向东流入大海。有一种鸟,长着五彩羽毛,成群飞起而能遮蔽一乡,名叫翳鸟。还有座不距山,巧倕埋葬山的西边。
北海之内,有反缚盗械①、带戈常倍②之佐③,名曰相顾之尸。
①盗械:指犯罪的人所戴刑具。②倍:通背。背叛。③佐:辅佐,指近臣。
北海之内,有一个被反绑起来身戴刑具,带有武器图谋叛逆的臣子,名叫相顾尸。
伯夷父①生西岳,西岳生先龙,先龙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
①伯夷父:传说中颛顼的老师。
伯夷父生了西岳,西岳生了先龙,先龙便形成了氐羌这个部落的始祖。氐羌人姓乞。
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有大玄之山。有玄丘之民。有大幽之国。有赤胫之民。
北海之内,有一座山名叫幽都山,黑水从这里发源。山上有黑鸟、黑蛇、黑豹、黑虎,还有蓬尾的黑狐。有座大玄山。有一种玄丘民。有一个大幽国。有一种赤胫民。
有钉灵之国,其民从厀①已下有毛,马蹄善走。
①厀:同膝。
有个钉灵国,这里的人膝盖以下都有毛发,长着马的蹄足,善于行走。
炎帝之孙伯陵。伯陵同①吴权之妻阿女缘妇,缘妇孕三年,是生鼓、 延、殳。殳始为侯②,鼓、延是始为钟③,为乐风。
①同:指私通,通奸。②侯:箭靶。③钟:一种古乐器,敲打类。
炎帝的孙子名叫伯陵。伯陵和吴权的妻子阿女缘妇私通,阿女缘妇怀孕三年,生下了鼓、延、殳。殳开始创造发明了箭靶,鼓、延二人创造发明了钟,并创作了乐曲和音律。
黄帝生骆明,骆明生白马,白马是为鲧。
黄帝生了骆明,骆明生了白马,白马就是鲧。
帝俊生禺号,禺号生淫梁,淫梁生番禺,是始为舟。番禺生奚仲, 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为车。
帝俊生了禺号,禺号生了淫梁,淫梁生了番禺,番禺最先创造发明了船。番禺生了奚仲,奚仲生了吉光,吉光开始用木头创制车辆。
少皞生般,般是始为弓矢。
少皞生了般,般创造发明了弓箭。
帝俊赐羿彤弓素矰①,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②下地之百艰。
①彤弓素矰(zēng):红色的弓,白色的矰箭。矰,用来射鸟的系着丝绳的短箭。②恤:体恤。
帝俊赐给后羿红色的弓和白色的矰箭,让他扶助下方的国家,后羿开始去拯救世人的各种艰难困苦。
帝俊生晏龙,晏龙是为琴瑟。
帝俊生了晏龙,晏龙最先创制发明了琴和瑟这两种乐器。
帝俊有子八人,是始为歌舞。
帝俊有八个儿子,他们创制发明了歌曲和舞蹈。
帝俊生三身,三身生义均,义均是始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后稷是播百谷。稷之孙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大比赤阴①,是始为国。禹、鲧是始布土②,均定九州③。
①大比赤阴:可能指后稷的生母姜嫄。比,通妣。妣,母亲。②布土:挖掘泥土,治理河流。布,施行。土,土工。③均定九州:衡量划分九州。九州,大禹治水后,在全国划分的九个区域。
帝俊生了三身,三身生了义均,义均便是前面的巧倕,从此发明了人民需要的各种工艺技巧。后稷开始播种各种农作物。后稷的孙子叫叔均,开始用牛耕地。大比赤阴,开始建立了国家。大禹和鲧开始挖土用以治理洪水,并衡量划定了九州。
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訞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降处于江水,生共工。共工生术器,术器首方颠①,是复土穰,以处江水。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
①方颠:头顶是平的。方,平。颠,顶。
炎帝的妻子,即赤水氏的女儿听訞生了炎居,炎居生了节并,节并生了戏器,戏器生了祝融。祝融被贬谪到江水居住,生了共工。共工生了术器。术器的头顶是平的,他恢复了祖父祝融的土地,仍旧住在江水。共工生了后土,后土生了噎鸣,噎鸣生了十二个以岁命名的儿子。
洪水滔天①。鲧窃帝之息壤②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③。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①洪水滔天:指远古之时的洪涝之灾。大禹和他的父亲鲧治理洪水的故事,在各种典籍中常能见到。②息壤:传说中的能够不断生长的土壤。③鲧复生禹:传说鲧死了三年,其尸不腐,并在腹中生了禹。复,即腹。
远古洪荒之时,到处都是滔天大水。鲧窃取了天帝的息壤用来堵塞洪水,没等天帝下令。天帝发怒,便派火神祝融把鲧杀死在羽山之野。禹从鲧的遗体中生出。天帝命令禹布土施工治理洪水,从而使九州得以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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