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10月22日,梁启超在北京报界欢迎会上发表了《莅报界欢迎会演说词》,即《鄙人对于言论界之过去及将来》。这是一篇集回顾、总结和展望于一体的讲话稿,内涵丰富,寓意深厚,体现了梁启超作为“士人”为民族、为国家启蒙救国的思想和推进渐进改革的决心。通过对该讲话稿的分析,笔者以为,梁启超至少表达了三层意思。
首先,表达一种追求。虽然梁启超为政治事业付出很多,但其对国家和民族的发展而言,他毕生都在从事着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事业,那就是思想启蒙,特别是对广大下层民众的启蒙。梁启超所发明的“报章文体”(又称“时务文体”)在语言上通俗易懂,简短有力;在格律上参差有致,朗朗上口;在内涵上常带感情,极具煽动性和鼓动性,顺应了时代发展的需要,非常适合公众阅读与传播。而事实上,报章文体也是梁启超对新闻事业的一大贡献,其中的《少年中国说》等名篇,魅力经久不衰,被奉为经典之作。这是梁启超一生能为之骄傲和自豪的。中国古人讲“立德、立功、立言”,梁启超已经实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有理由为报刊活动继续奋斗,这是他熟悉的工作和成功的园地。
梁启超在《鄙人对于言论界之过去及将来》中说:“若夫立言之宗旨,则仍在浚牖民智,熏陶民德,发扬民力,务使养成共和法治国国民之资格,此则十八年来初志,且将终身以之者也。”[29]“浚牖民智”是指开拓国民视野,增进国民智慧,“熏陶民德”是指培养国民性格,树立国民道德,“发扬民力”是指激发民众参与政治活动的热情。这些是共和制度下国民的基本素质,既然国家已经在上层建立了共和政体,那么,下层必须尽快形成维护和发展共和政体的国民。当时中国是一个拥有4亿多人口的农业大国,国家积贫积弱,社会文化落后,启蒙新民是一项巨大而漫长的历史工程。但同时也是一项伟大而高尚的历史任务。作为知识分子领袖的梁启超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也一直在作着贡献。
综上所述,在当时历史背景下,“愿终身不离报馆”表达了梁启超作为知识分子的一个高尚追求。
其次,亮明一种态度。梁启超一生所奋斗的都是政治。根据当时的历史情形,清政府已经被推翻,民主国家已经建立,人人处于一种异常亢奋的心态,无不希望能在新兴的国家中有所作为。作为前清通缉的重要人物,流亡海外十多年,梁启超的心境自然也是如此。但作为在国内影响巨大的政治人物,梁启超与当时的当权者关系微妙。袁世凯的北洋政府之于梁启超,毕竟有过戊戌政变袁世凯告密的阴霾在里面,这对梁启超是不利的。同时,南方的革命党们又是梁启超在《新民丛报》时期的政论对象,梁启超曾单枪匹马与同盟会革命党发生过激烈的争辩。在这种状况下,梁启超对于自己的回国变得十分小心,一直到1912年10月才抵达天津,踏上自己祖国的土地。(www.xing528.com)
面对在京各界人士,梁启超回顾了自己的办报生涯和办报经历,阐述了报业在推翻清政府中的巨大作用,并表示“愿终身不离报馆”。对于当权者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和南方的革命党人士来说,梁启超的这种表态是向他们亮明,自己不是来争夺权势的,而是仍旧希望自己不离开报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报人。但同时用了一个“愿”字,言外之意,如果当权者有所需求,我不会置之不理的,可能为新政权贡献一份力量。不失为一种巧妙的表述。
再者,隐藏一种无奈。中国近代社会连续经历了洋务运动、戊戌政变、辛亥革命等等政治历史事件,发展十分迅速,以至于十几年前还是“在野党”精神领袖的梁启超,转眼之间成为了人人摒弃的保守派。军阀夺取了政权,革命成为一种时尚,“新名词、新概念又十分流行,令人炫目”[30],而梁启超自己成为了落寞的那一个。虽然梁启超一直是一个善于学习和勇于接纳新事物的人物,对于风起云涌的革命潮流有着清醒的认知,但在时事方面仍显得难以有所作为。当时的历史情形变化剧烈,已经超出常人所能控制的范围,历史在无序中尝试着各种法则,不断地制造一个又一个悲剧事件。
民国后的政治,革命成为主流,人人都在呐喊着革命,却并不完全明白革命到底为了什么,革什么的命,处于亢奋和盲从的状态中。囿于不希望有更大牺牲的思想前提,梁启超一直反对武装革命,“恐秩序一破之后,青黄不接,暴民踵兴”[31],因此成为革命派的舆论对手。而眼下,清政府虽然是在袁世凯、革命派、立宪派等势力的联合作用下退下台,但革命似乎仍是主流,不可阻挡。社会被革命的潮流冲昏了头脑,对冷静的梁启超而言,如何选择今后的人生已经成为一个问题。在此种环境下,选择留守报馆,不得不说是一种无奈却又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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