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黑在小报共发表了23篇小说,所写多为艳情,其中以《隔壁风月》最能代表其风格。
蓝白黑为文才思敏捷,尤善吃豆腐一道,写来机趣环生。所谓吃豆腐者,即淳于髡、优孟滑稽幽默之流亚也,在海上小报家中颇为流行。有吃豆腐、吃嫩豆腐(吃女人豆腐)、吃同人豆腐、吃豆腐吃出骨头等名目。
如同人之间吃豆腐,周天籁《亭子间嫂嫂》把唐大郎和邵茜萍拉入与亭子间嫂嫂牵丝攀藤,而蓝白黑也把周天籁拉入自己的小说中来跳加官。如前文已述“周天籁先生笑了,他眯紧了一双眼睛,嘻嘻地说:‘操、操、操,你开我玩笑,我也来开你玩笑了。’东行的一路电车到了站,周天籁先生蹦跳跳地赶到车站挤上电车去了,我瞧瞧这位老实忠厚人的背影,禁不住浮上一种笑意。”[54]不过,周天籁没有唐大郎、邵茜萍那么逗五逗六,但是其口头语“操、操、操”,殊不雅相。
《隔墙风月》是一篇吃隔壁女人豆腐的小说。
文述上海某石库门房子,“我”与戴师母为近邻,其近异乎寻常。“我家统楼的窗与戴师母的楼窗口,是紧靠着的。我家最右的一扇,和隔壁最左的一扇窗的中央,竖着一支木柱,我和戴师母,如果不实行握手,那么只要隔开两扇窗谈话,否则的话,我必须推开最右的一扇窗,戴师母亦须推开最左的一扇窗。”[55]
文中所述,稍有凌乱,但其意甚明,即两家近得几乎等于一家。上海居大不易,人满为患,有时板壁一隔,即一户人家,此情形,常为小说家和画家摄入笔端,且所写多风月邻居。如《亭子间嫂嫂》中的朱道明与淌白亭子间嫂嫂、《楼头春色》中的“我”与按摩女,一板之隔,挡不住春光,朱道明在板壁挖一小洞,窥隔壁风光。此文中“我”与戴师母近得不能再近了,正是吃豆腐的绝好机缘。
这个戴师母丈夫是甲长。“因为戴先生现任甲长,戴师母便变成了弄堂里百搭人物。全弄堂中人,无论男女老少,戴师母一律认识,甚至弄堂叫卖臭腐乳、馄饨摊、高邮鸭蛋、宁波苔条饼的小贩,戴师母同样各各相熟,各各交谈。”[56]
且交谈之兴致极高,移晷忘倦。“平常日子,我每次遇见戴师母,总是回避她的次数多。有时候,不得不和她谈几句,我便想出种种的方法,提早结束谈话。有几次,我甚至推说:‘等一会再说吧,让我先去大便一次。’或者是‘戴师母的话,愈听愈津津有味,比范雪君的《啼笑因缘》,还有好白相。好吧,你等着我,待我回家拿一盒香烟,顺便吃一壶茶来,索性听听痛快。’结果戴师母都在我的欺骗下放我走的。”[57]
“我”与戴师母常吃豆腐。有一次,“我”与她婆娑于高士满舞厅,跳着跳着,她忽然吃我豆腐,指着我鼻子说:
“这是一只小白脸的鼻。”
我道:“神经病,专门瞎三话四。”
“王先生,你为什么道理要骂我神经病?”
“你先取笑我讽刺我,说我是只小白脸的鼻子。”
“这是抬举你,懂不懂?”
“这种话,恕我莫测高深。”
“小白脸的鼻子,在女人地界相当走运。”
“隔壁嫂嫂,照你的意思,小白脸只要保护他的鼻子够了。”
“当然,电影明星白云,不是请教一位江湖美容医生,改造了他的鼻子吗。白云为什么单改鼻子,就为了要维持小白脸的美。”
“然而事实上,白云的鼻头是假货,假的东西总是假的,假的东西一定比不上真的健全健康。”
戴师母忽然立定了,她将我微微推进一点,尽盯住我的鼻梁,我说“我这个鼻子永远看不厌的。”(www.xing528.com)
“你的鼻子果然不错。”
戴师母吃“我”鼻子的豆腐,“我”反吃其小嘴豆腐,戴师母,“我”又称她隔壁嫂嫂。
“隔壁嫂嫂,你的小嘴唇也长得很美。”
“你的嘴唇小得有趣,小得连一颗鱼皮花生,也像塞不进的样子。”
戴师母给我说得笑了,她将按在我右肩的那只手,轻轻地捶了一下。
“鱼皮花生,比莲芯大得有限,王先生,你未免将我的嘴唇形容的太小了。”
“其实,你可以去照照镜子,你的耳朵小、眼睛小、身材小,什么都小,但是小得有样,小得玲珑。”
“快说,快说,你说我样样小有什么根据没有?”[58]
火山上、舞池中,搂抱之际,寻机吃吃豆腐,而且还要反吃豆腐。戴师母有些十三点作风,隔壁新邻郑太太刚刚搬来,戴师母即向我透露其秘闻:
戴师母的小嘴唇立刻凑到我的耳朵边,低低地说:“她做过吉普女郎,对于外国人的祖宗,她是见的太多太多了。”
“什么叫做外国人的祖宗?”
戴师母蓦地伸出了手掌,告诉我:“王先生,人人都叫你一声小诸葛,怎么连这种小小的常识,你也不懂。你看□,所谓外国人的祖宗,就是这五只手指里的一只。你不妨猜猜看,到底哪一只手指头,可以代表外国人的祖宗?”
她嘴里左一只,右一只,只字听来实在有些刺耳,我当然明白了,我向她笑嘻嘻地说:“戴师母,你所指的祖宗,是当中的一只手指头吗?”
戴师母天真地把第三只手指,特别挺得高高地,在我面前扬了扬,“对极了,郑太太对于这支手指头,见识太丰富了。”
“然而你的手指,不够伟大。”
我□望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又白又细又嫩,好像□□□得以折就可以折断的样子。指甲□□有致,长长的,尖尖的,还涂上了一层玫瑰色的油彩,那只手指头,套着一只白色钻戒,钻石上的体积不大,光彩却不坏。
我看看不禁笑了起来,接下去说:“戴师母,外国人的祖宗,如果像你这个指头,未免太渺小了吧,我想郑太太一定不会表示欢迎,你戴师母也不一样不会欢迎吧?”
“喂喂喂,王先生,我不过形容而已,你又何必把我带进来呢。我叫戴师母,她叫郑太太,翻翻百家姓,戴字和郑字,路差十万八千里吧。”[59]
此段吃豆腐,以十三点为作料。“我”以戴师母手指太渺小,戴师母一定不欢迎,吃其豆腐。而戴师母一只一只地展示手指头,让“我”猜哪一只是外国人的祖宗,猜中后,戴师母还特意将中指翘得老高,在男人面前扬一扬,此举不但是十三点,而且外带白相人嫂嫂之风。白相人嫂嫂嘴上开花之际,往往将一个中指翘法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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