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籁在《亭子间嫂嫂》开首写道:
从前我住在云南路、扬子饭店对过老会乐里时候,有个年方花信,容貌美丽的女同居,她是单身匹马一人住在我们隔壁房、那个斗方的亭子间里的。她姓什么、叫什么,我们都没有知道,也不曾仔细地盘问她,我们都叫她亭子间嫂嫂。[173]
在《楼头春色》中说:
我朱道明,在下住在会乐里亭子间时候,贴对我房间窗口的是一家多子按摩浴室,因为相距较近,中间只隔得一条走路弄堂……沿着弄堂这一边,装的一排玻璃长窗,而又贴对贴对我们的露台,只要走上露台,二家是一家,轻轻的谈话都能够听见,双方手伸得长些,也许可以彼此把东西授来授去。[174]
周天籁厕身花国,每日莺莺燕燕、群雌粥粥,其艳福,古之走马王孙、坠鞭公子不过如此。(www.xing528.com)
近代以来,海上风花,甲于天下。歇浦莺燕分长三、么二、淌白、野鸡。长三独领风骚,娼家常自诩:“我们吃堂子饭的,虽然是末等生意,却是头等规矩。”诸小说家日为长三书寓红倌人做起居注。描写其如何叫局,如何出堂差,如何碰和、落相好、点大蜡烛,以及烧路头、走喜神方。著为说部,《海上花列传》肇其端,《海上繁华梦》《九尾龟》《人间地狱》继其后。此为晚清民初情形。
周天籁生不逢辰,迨其橐笔作社会小说,长三堂子已趋末路,倌人艳迹遂成绝响,前贤所著,名满天下,后生小子,无以望其项背,非别辟蹊径,无以立足。
在此花国零落之际,不意北里又换新日月,按摩女、淌白、舞女、咸肉、茶花女、向导女勃兴。韩邦庆、张春帆、毕倚虹笔下的长三倌人,已成明日黄花。周天籁手底又推出一批新人,《亭子间嫂嫂》中的顾秀珍为淌白,《楼头春色》中的夏爱琴是按摩女,《常熟二媛》中的二媛是咸肉,《肉》中白兰花为向导女,《海上一妇人》中的二阿姊和《菱花老五》中的菱花老五为末路长三。以上种种人物,皆为前辈作家所未道及者。
就海上花史言,《海上花列传》《九尾龟》《人间地狱》等足称正传。而天籁所作,可称后传,能于长三之外,又成一番沪堧花月新局,其开拓之劳,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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