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籁生不逢辰,未际会长三书寓于盛时,无缘亲炙林黛玉、胡宝玉、张书玉、陆兰芬四大金刚之芳容玉颜。人皆欲为名花作传,何其幸也!周天籁非不欲、不为、不能,乃不遇也。
周天籁乃一介穷酸,日与亭子间嫂嫂为伍,二人皆谋食海上,一卖文,一卖春,又比邻而居,故《亭子间嫂嫂》一出,众口传诵,以其取诸饮食起居,本色当行也。至于长三倌人非阔少不办,非倾万贯家财,不得其门而入也。
海上长三红倌人入稗,始自《海上花列传》,之后则毕倚虹《人间地狱》、张春帆《九尾龟》等作,皆篇幅宏大。当周天籁橐笔走海上,舞女、歌星、影星,甚至模特儿当红,长三已趋末路。周天籁《海上一妇人》《三少奶奶》等篇,皆写此末路长三,篇皆不长,且属末世之光。如以《海上花列传》《人间地狱》为正传的话,周天籁《海上一妇人》《三少奶奶》,不过拾遗补缺而已。
1.长三遗规
周天籁所写虽为末路长三,但仍保留着长三书寓的遗规旧范。《三少奶奶》写榴媚老二道:
原来老二是杭州人,可说也是一个久历风尘的女子。曾经嫁过人,还生过孩子,无奈命运不济,偏偏丈夫死了,孩子也殇了,在家守不住,才到上海来铺房间,押上了二个养女,出出堂差,自己坐镇着主政。[104]
《海上一妇人》写二阿姊时又道:
原来二阿姊是一个铺过房间的女人,过去曾经在小花园悬过小香红的门灯,铺过几节房间。现在是身边积了几个钱退隐了,家住在大庆里,同一个养女,度着安逸的日子。
二阿姊是住一个前楼面,房间里家具全是红木的,除了二阿姊,一个养女之外,还有一个娘姨,只有三个女人,没有男子。二阿姊将近三十岁,退隐之后,也没有嫁到一个男人。家道很不错的关系,所以一时也不用依靠男人生活,像她这样多么自由呢,家里只要她认得的从前客人都可以来白相。[105]
海上青楼,档次最高的是长三书寓,长三书寓主人叫“本家”,文中提到的“主政”即本家也。
妓女称倌人,或先生。妓女的身份有讨人身体和自家身体,讨人身体是被卖或被拐而为本家所有者。文中老二“押上了二个养女”,即讨人身体。
关于铺房间。文中称:“(老二)才到上海来铺房间”,二阿姊“是一个铺过房间的女人,过去曾经在小花园悬过小香红的门灯,铺过几节房间”。按,本家或者倌人自己租赁房屋经营,称铺房间。
长三营业有做花头、打茶围、出局等。出局,即出外应酬客人,又称出堂差,即文中的“出出堂差”。
文中有提到“在小花园悬过小香红的门灯”。按长三书寓,皆有门标,或挂牌子,或贴条子,或悬门灯,上面大书倌人名字。如《海上花列传》第二回写道:
见前面是尚仁里,闻得尚仁里都是长三书寓,便进弄去逛逛。只见弄内家家门首贴着红笺条子,上写倌人姓名。中有一家,石刻门坊,挂的牌子是黑漆金书,写着“卫霞仙书寓”五字。[106]
周天籁所写的两人,一位榴媚老二是主政的本家,但只有二个小先生,出出堂差,做花头的亦很少了。第二位二阿姊则干脆退职不干了。皆已夕照在山,故称她们为末路长三。
2.《海上一妇人》
文云有潘璧人,乃上海某银行高级职员,念二三岁,脸蛋生得可爱,同事都当他女性看待,称他潘小姐。二阿姊是一个铺过房间的女人,过去曾经在小花园悬过小香红的门灯,铺过几节房间。潘璧人在二阿姊生意浪时候就认得的,现在她虽然退隐了,仍旧不时到她家里来白相。
潘璧人尚未立家室,托二阿姊为其寻觅,二阿姊为其介绍沈爱珠。爱珠是二阿姊妹生意浪的小姊妹,同是生意浪出身,后为张大块头四妾,她出来不过是寻野食而已,而潘璧人并不知情,迨其知晓,深陷情渊,已无法自拔。爱珠从张大块头处逃出,与璧人一同回到爱珠乡下老家生活。不意,璧人为爱珠螟蛉之弟所杀,爱珠则回到张大块头处。
(1)脚底出了鬼
话说这一日:
潘璧人下了写字间……脚底下仿佛出鬼似的,七个走八个弯,自然而然又到二阿姊家里来了。
这是天天来惯了,不来邪气地难过,并且中间隔了一天不来,二阿姊就当了潘璧人的面说了许多牵记的话,使得他心里感到非常抱歉,越其要天天地来了。
独有他到二阿姊家里来,觉得别有一般趣味在心头,说不出的快慰。[107]
海上风习,凡是有职业的人,下了写字间,都免不了游踪北里,就如潘璧人到二阿姊处去白相一样。当年胡适、苏曼殊都在堂子吃花酒。
(2)长三的应酬功夫
此文所叙虽是潘璧人与沈爱珠爱情悲剧,但大部分篇章却给了二阿姊,写这位退役长三倌人的应酬功夫,意在为长三树艳帜,为花间留晚照,俾其流风遗韵播散人间。文中写道:
二阿姊待人接物非常和气,吃过生意浪饭的女子,手腕当然很高明的,招待一个客人真是体贴周到。[108]不论陌生或相识的到她家里来,她真待得你头头是道,亲热万分,背后没有一个人说二阿姊坏话。因此有几个朋友,都不好意思到二阿姊家里来了,都觉得她太客气,太要她破费,买这样买那样来请客,所以都吓得不敢来了。可是潘璧人情形比较二样一点,他同二阿姊交情深了,彼此当作自己人一样看待。[109]
潘璧人来到,二阿姊说:
“潘先生,今天我买了二块钱百合,足足有一大篮,我已经燉好了二碗等你来吃。”说着回过头去一看,娘姨不在,便喊道:“玲弟,你去喊娘姨来,盛百合给潘家爷叔吃。”
潘璧人也老实不客气,到了这里来赛过自己家里一样,要吃就吃,不吃就不吃。二阿姊每天弄好了一些点心等璧人这时候来吃,如果真正想不出什么名目时候,那么也去买一碗面,或者馄饨,侍候着他。总之,二阿姊待璧人真是体贴极了!
璧人百合吃好,二阿姊横在床上道:“明朝我燉莲子羹给你吃,我也想尽了,不知道你顶欢喜是吃点什么点心?爱咸的还是甜的?你水饺子阿吃?我明天做水饺子给你吃,好哦?”
潘璧人道:“随便随便,咸的、甜的我都欢喜。二阿姊,我真对你不起,常常这样要你破费,算什么?”
“啊呀!你同我还说这客气话,你潘先生能够常常到我这里来白相,我已经邪气欢喜。总算承蒙你看我起,来到我这里白相,我根本又没有丈夫,又没有外人,你天天来陪陪我,真是求之不得呢。”[110]
二阿姊叫人去买潘源兴名点。二阿姊说:
“潘先生,点心我已经替你们两位备好了,现在吃呢,还是隔脱一歇再吃?”“现在吃吧,我肚里倒也有些饿了。沈小姐,起来,起来,我们吃点心。”
沈爱珠问道:“二阿姊,吃点啥点心?”
二阿姊道:“刮刮叫潘源兴的糯米汤圆子,我特为喊娘姨到霞飞路去买的。包你吃了还要吃,咬开来是一包奶油水晶,崭是崭得来。听说这家汤圆店的吃客,全是上等人,有的特为坐汽车去买到屋里去的。”[111]
二阿姊虽是末路倌人,但不减长三书寓之流风余韵,其应酬客人,温柔亲切,体贴入微。堂子里还有娘姨相帮,生活饮食周到方便,有种不是家而胜似家之感,无怪魅力之大,让人无法割舍。包天笑在《钏影楼回忆录》记陈去病,夫人故世后,并未续娶,带着女儿,住在福州路花雪南家,以堂子作为会客之所,从事革命活动。而其报答花雪南的,就是替他“做花头”,即开筵请客,上海人口中的“吃花酒”。所请的有许多名人,有时苏曼殊也在座,陈去病为他叫了许多名妓堂差,包天笑有句咏曰“万花环绕一诗僧”。
(3)横脱一歇
横脱一歇是璧人在二阿姊的老习惯。
话说潘璧人一进门,二阿姊一个养女,玲弟,只有九岁,就喊“潘家爷叔!潘家爷叔!”玲珑乖巧地偎在他身边。
二阿姊……便拖了一只凳子坐到他面前来,轻言巧语地问着:“潘先生,真的,我看你这二天忽然瘦了,你有什么心境告诉我,我二阿姊一定能够使得你开心,没有心事。”
潘璧人说着,把长衫一宽,二阿姊一手接了过去替他掛在衣勾上。于是璧人便朝那张红木床上一靠,脚搁到床架子上。
二阿姊看见璧人靠在床上,这是他每次来老规矩。马上拿了一个克罗米的茶盘,铺在床的中间,替璧人泡上一壶绿茶,又装了一盆西瓜子,让他靠着磕磕瓜子,喝喝茶,抽抽香烟,这真使璧人感到无上的快乐。(www.xing528.com)
二阿姊这时候也就靠了下来,横在璧人的下首。
当下潘璧人一个身体朝二阿姊这一面下首一侧,看见二阿姊替他剥了许多瓜子肉放在他家一边茶盘里,他连忙笑道:
“咦,做什么?做什么?”
二阿姊对璧人一笑道:“做什么,我欢喜你呀,一粒一粒剥来给你吃,免得你自己剥了。”[112]
沈爱珠来到,二阿姊说:
“你们双方都不要客气了,来来来,你们两人横下谈谈讲讲罢。”
说着早把一条毛毯铺床上,中间放一个盘,茶呀,香烟呀,瓜子呀,都放在盘里,这是潘璧人每天来同二阿姊谈心时上下首横在床上的老规矩。因为这横着一男一女的谈话,另有一种风趣。最好中间放一个烟盘,一边抽抽烟,一边谈谈讲讲,这乐趣更是说不出的。潘璧人也老实不客气,来来,横脱一歇。
沈爱珠一双高跟皮鞋伸出床外,炒米色丝袜,穿得挺刮而服贴,一直到大腿以下,那扣住宽紧带地方,一半是丝袜,一半是雪白粉嫩的肉。[113]
此段极为香艳,堪羡风光之旖旎,足怜柔情之缱绻。如“便朝那张红木床上一靠,脚搁到床架子上”“二阿姊就靠了下来,横在璧人的下首”“这横者一男一女的谈话,另有一种风趣”“一半是丝袜,一半是雪白粉嫩的肉”。此种文字为周天籁最擅长者,写来缠绵悱恻,风味浓郁。小楼一角,红木家生。多情潘郎,长三佳人。床儿侧,枕儿边,小囡绕膝,二姊斜偎。杯泛绿茶,手递瓜子。藕臂舒绣枕,玉体横下首。粉脸相向,冰肌迎凑。联床夜话,喁喁细语。贴心的话儿,婉媚的性儿。处此温柔乡,真疑到了群玉山头,月下瑶台,无怪潘璧人下了写字间就往二姊家里跑。
3.《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全文篇幅不长,叙述上海大同音乐院教授王子通,喜欢跑跑堂子。其相好为榴媚老二,在其处与群玉坊西湖主二媛家倌人筝玉老七相识,老七能唱昆曲,两人一见钟情。王子通与发妻不和,到上海娶第二个奶奶进门,其又不守妇道,二人分居,筝玉老七脱离生意浪,做了王子通的三少奶奶。婚后,为维持日用,王子通回乡变卖财产,又到南京姑丈处求官,皆不成。筝玉老七不耐家室,与交易所里的陈小珊私通,又与高依萍幽会。后重返生意浪,可是生意冷落。筝玉老七提出分手,开条斧三万,王子通恨其情薄,撕打中将其杀死,逃离上海。
(1)冷血动物
王子通这人不喜欢革命,而喜欢逛堂子。他看见:
一批家伙,在马路上公然贴标语,大喊口号,打倒军阀,军阀果然要打倒。总而言之,这种十鸽乱拌的事情,我们死人也不管,人家说我们一句,叫冷血动物。其实说这句话的人不自量力,难道热血动物就加入他们这贴贴标语、喊喊口号,就算了事了。那么我们宁可做个冷血动物。我研究我的音乐,我编我的曲子,只要我一条心不向军阀,不同军阀勾结就是了。[114]榴媚老二把两个养女喊了出来,一个叫二媛的,生来颇有健康美,介绍给高依萍。一个叫小阿媛,唱得一口京剧,在榴媚老二生意上算是小先生了,介绍给曹晋卿。
王子通不爱江山爱美人,召集他的徒弟高依萍、作家曹晋卿和朋友胡景尺在老二处吃花酒。
胡景尺来得稍迟,告诉大家外面在“捉革命党,不过租界上没有问题,中国地界吃紧点”。大家说:
今朝有酒今朝醉,国家事干他妈的蛋宗旨……来来,我们先来豁脱一个通关,十拳十杯……八十个杯子拿上来……胡景尺喊的洪侠三媛到了,高依萍喊的西湖主二媛也到了,隔一会,汕头路静姝也相继而来,挤挤坐了一大圆圈。鬓影花香,说不尽的艳丽无比。
这里一方面划拳管划拳,喊来的堂差唱戏管唱戏,一时拳声、戏声、胡琴声闹作一团糟,完全是个歌舞升平的局面。[115]
文中所述情形为孤岛时期的上海,虽非历史,但也据实而书。许多小说都曾叙及,国军西移后,原来因战事而萧条的上海市面,突然活跃起来。一些舞女小说写当时的舞场,生意兴隆,人满为患,与周天籁所述可相互印证。
(2)杭州菜
堂子饮食周到,且具美味,有的自备厨子,就是倌人、娘姨,也会烧一手好菜。人们喜欢吃花酒,一者为美色,也有美食之故也。关于堂子的私房菜,周天籁似乎特别感兴趣,尤其在《三少奶奶》中,用去了不少篇幅。
书叙王子通到会乐里榴媚老二家做花头,榴媚老二亲自监制了几样小菜,榴媚老二是杭州人,菜皆杭州风味,纯粹的私房小菜。
菜共三品:
第一道虾饼。老二大谈其杭州小菜经道:
这是碗虾饼,杭州小菜中之一。用鲜虾去壳,斩成肉浆,里面放火腿屑、鸡屑、干贝丝、香菌屑,做成一个个饼子,放在干的面粉内滚一滚,再到打糊的鸡蛋内浸一浸,使面粉不脱落,这样便可以下油锅内一走,就成功了。不过做这味菜都便当,只是锅内走的时候比较难些,油当然要用荤油。火头太大,不能要,饼子外面发焦而内里还是生的。太小又没有力,时间要延长,却是要用文火,力又有力,饼子下锅外黄而内里也熟了。
第二道醋溜鱼。老二道:
这是碗鱼,我们杭州人叫做醋溜鱼的,同北平馆子的醋溜鱼片完全烧法不同。
先买条活青鱼,鳞一打,肚一破,从脊背上划一刀,将那根长骨取出,不是一条鱼已经做两爿了。放在盆子里夹水略蒸一过,只要蒸三五分钟,再取其骨,青鱼本没有什么细骨的,而后再放作料糖、姜、醋、盐花,只能烧十分钟光景,马上盛出,就是这一碗菜。
广东人的鱼生粥,尚且是生的,可以吃,因为鱼在烫的粥里一浸已经熟的了。现在也根据这法子做的。
第三道冬笋炖腌鲜。老二道:
冬笋炖腌鲜,炖法与众不同,里面放冬菇、鸡爪、边尖,而且一锅清汤,清得见底。[116]
周天籁辟专节说美食,用以形容堂子之温馨,且杭州菜经谈得也颇为地道,看起来周天籁是素有研究,最少是喜欢吃杭州菜,故将平时所好,写入小说。
(3)别有一般趣味在心头,说不出的快慰
小说述王子通和老七之离合,然笔墨多放在摹绘长三之温馨周到,抒写男女之间柔情蜜意上。
王子通本做榴媚老二,两人好得“赛过自家人一样,做一个客人到了这局面,双方都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最是有滋味的当儿”[117]。王子通在老二处初识筝玉老七,便移情老七。老七生得胖喜喜,很有一种福分之相。她与王子通有同好,都喜昆曲,并合演一出《长生殿·小宴》一曲。唱道:
天淡云间到长空,数行新催御园中。秋色斑斓,柳添黄,萍减绿,红莲脱瓣,桂花初绽。
王子通与筝玉老七大唱其《长生殿》,一个一声妃子,一个一声陛下,那一种含情脉脉的表演,真可说是够有意思的。[118]
昆曲雅致又香艳,尚不若床笫风光之绮丽缠绵。
文写王子通和筝玉老七道:
(筝玉老七)她会笑眯眯一只惹人欢喜的面蛋朝了子通,寻了许多话来同子通娓娓谈着。
第二天一早,筝玉醒了转来,一看自己的身体是躺在王子通的怀里,一个头枕着他一只臂膀。[119]
写胡景尺与洪侠二媛道:
(洪侠二媛)便贴紧在胡景尺的身上,像只小鸟地依着他。胡景尺便趁势伸着一只臂膀过来围了她的腰肢,并且围得紧紧的,洪侠二媛一下也不做声,这滋味真也是说不尽的窝心。一个客人白相一个女人到了这一个地步,可说资格已经很老的了。
嫖有嫖学、嫖经,资格论乃嫖经之第一章。周天籁说:“这滋味真也是说不尽的窝心。一个客人白相一个女人到了这一个地步,可说资格已经很老的了。”张春帆《九尾龟》更是资格论之集大成者。所谓资格不过即阅历,即晓得花界门槛。一则不花冤枉钱,不作瘟生、曲辫子;一则,白相堂子是为寻开心,想开心就要情谊相洽,妓不以钱为念,而公子以温存为怀,如此才能惺惺相惜,才有人生乐趣。滋味乃嫖经之第二章,指的是由爱色而知心,得以情感上的升华,这才是游踪北里的真谛和境界,也是人类性爱的意义和内涵。周天籁反复强调滋味、风趣、趣味,《三少奶奶》中说“这滋味真也是说不尽的窝心。”《海上一妇人》中说“另有一种风趣”“感到无上的快乐”“别有一般趣味在心头,说不出的快慰”。此等处,正是周天籁小说倾情之地,写来深情绵渺。以深情论,海上花界小说中,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毕倚虹的《人间地狱》,莫不以此擅场,周天籁追步其后,可鼎足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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