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间嫂嫂》后,周天籁又写了《亭子间嫂嫂外传》和《亭子间嫂嫂新传》,形成系列小说。《亭子间嫂嫂》可视为正传,《亭子间嫂嫂外传》则为前传,《亭子间嫂嫂新传》为后传。
1.《亭子间嫂嫂外传》
此篇应为《亭子间嫂嫂》之前传。作者云:
我便是搜集关于顾秀珍的起初从乡下嘉兴到上海,以及她堕落到卖淫的一大段经过,在正传里是阙如的,还有正传里漏写进的人物,这里也要补写一下。[54]
文叙“我”朱道明,安徽人,在上海卖文为生,住在上海会乐里,芳邻名顾秀珍者,住在亭子间,人称亭子间嫂嫂。亭子间嫂嫂乃嘉兴人,遇战事,母死于逃难途中,未婚夫被炸身亡。老父嗜好颇深,日以鸦片烟为活。为生计,亭子间嫂嫂窃雇主家金器,惧事泄,逃到上海,住在亭子间。初为丝厂女工,后丝厂闭歇,亭子间嫂嫂跑单帮,贩日用品到乡下,回程购丝回上海,结果生意失败,血本无归。又欲做舞女,在跳舞学校习舞期间,与夏小开和方家里交际,二人吃醋,以致打相打,亭子间嫂嫂为舞校开除。亭子间嫂嫂下海跳舞,结果第一夜“吃了汤团”。
无奈只好到屋顶花园做淌白,曹操为其第一个客人,亭子间嫂嫂贞操为其所破。亭子间嫂嫂又去粤菜馆做女招待,不久被辞。只好又去做淌白,遇一名客人虞梨夫,乃银行职员,两情相悦,相处日深,不料为其夫人侦知,其夫人将亭子间嫂嫂房间打烂,亭子间嫂嫂只好仍恢复其淌白生涯。
作者结束语云:
我写到这里,可以把这篇外传告一个段落了。关于亭子间嫂嫂以后的经过,以及他的结果,在正传里已有详细地阐述。我写这篇外传的动机,便是说明他做过不少的职业,都不能成就,没有一桩是称职的,于是任先生有一句话评定她,是一个天生吃生意饭的女子。[55]
《亭子间嫂嫂》写顾秀珍抄小货、敲竹杠、开条斧,而其迷汤功夫少有发挥,《亭子间嫂嫂外传》则拾遗补缺,尽展其笼络客人手法。有虞姓客人来到亭子间。
亭子间嫂嫂一笑,她那双眼睛又是花是花得教人看见了喜欢,她骂的一声坐到虞梨夫身边来,握了一把西瓜籽,一粒一粒剥出瓜仁来,塞在虞梨夫的嘴里。[56]
晚间睡觉时,亭子间嫂嫂和客人说:
这里晚上我一人上床是开了窗困的,一有客人来,我就要关窗。我很仔细,我恐怕客人半夜贪凉,身体出了毛病。有时客人往往逼我开窗困,到了半夜我总是偷偷地把窗关上了。因此,有种客人半夜里醒来同我吵闹,还要喝嗬囒水,还开了窗站在风头里尽吹,我是在心里焦急得来,万一得了毛病,这是很凶险的病症。虞先生,我希望你听我的话,晚上关了窗睡吧,好。[57]
作者对亭子间嫂嫂的生意功夫大加赞赏。说:
亭子间嫂嫂这样地关切客人,她不但是对虞客人这样体贴入微,就是待任何一个客人都是这样的。因此,大凡做过亭子间嫂嫂的客人,无不把她的印象非常地深刻,她的唯一长处就是毫无做生意女人的习气,处处以彼此自家人看待,虽然她偶尔也敲敲客人的竹杠,但都不明显,敲得非常隐藏,大方极了。好得她的一种温柔功夫,没有一个客人不对她表示好感的。[58]
周天籁笔调缠绵细腻,颇喜摹妓女笼络功夫,至《常熟二媛》,更是长篇累牍,不厌其烦。亭子间嫂嫂容貌秀美,加上迷汤功夫,生意红火,而常熟二媛其貌不扬,而竟能红得发紫,号称“紫肉”,究其原因,全在这温柔功夫上。
2.《亭子间嫂嫂新传》
《亭子间嫂嫂新传》为《亭子间嫂嫂》之后传,接续《亭子间嫂嫂》故事。然此顾秀珍非彼顾秀珍,正传中的亭子间嫂嫂已死不能复活,此篇之亭子间嫂嫂,乃一冒名者,真名叫樊梨花。她继承顾秀珍之遗志,租下其遗居做生意。
作者鉴于本传中亭子间嫂嫂死状甚惨,此传以嫁得金龟婿以矫之,故事皆沿本传而来,故视之为后传。
文演亭子间嫂嫂顾秀珍死后,其香闺为二房东马上贴出条子招租,当天就有一个单身女郎来承租,不计价钿。此女郎名樊梨花,同顾秀珍是小姊妹淘,生意浪出身,因为打仗,生意浪收歇,樊梨花生活无着,便租下这亭子间。其意,欲借亭子间嫂嫂之芳帜招揽客人,因为顾秀珍生前一批客人都不知道她死,所以他们还要上门来的,这便是樊梨花的生意经。
邵茜萍刚从香港返沪,尚不知亭子间嫂嫂已故,去到亭子间,发现已换了主人。邵茜萍对樊梨花颇为赏识,便住了一个夜厢,过了一天上,还在一张小报上,以“肉侦”笔名写了一篇《新亭子间嫂嫂印象记》,樊梨花因此大红。
曾水手,有咸肉大王之名,亦来在亭子间。因其在编一部《屋顶春色》的单行本,其书仿上海商业名录调查的条例,挨门调查,登录淌白姓名、地址,方便白相者光顾。
第三个客人名苏广成,人腼腆,口说打茶围,被樊梨花敲了一记,只好住了一夜。其余蒋廷筠、朝鲜客人、小许、唱文明戏的邱希希、无线电行程权,不一而足。
有小瘌痢者,姓刘,本是会乐里弄堂口的皮匠,亦樊梨花之客人。孰料,小癞痢不知如何做了军需官,不忘与樊梨花之旧情,回上海迎娶樊梨花而去。闻讯,曾水手写了篇《樊梨花下嫁瘌痢记》登载报上。
关于《亭子间嫂嫂新传》(插图见图3-2)之宗旨,作者云:
在正传里写顾秀珍惨死,给他死得太苦了,这新传樊梨花是好好地给她从良的,总算有个好结果,得了一个归宿。[59]
图3-2 《亭子间嫂嫂新传》
(1)邵茜萍
《新传》一仍其吃豆腐作风,邵茜萍亦难逃其劫。文中叙邵茜萍依旧抖乱作风,他“虽然是个动动笔头的生意闻人,但是相当的抖乱,性子异常的燥,抖五抖六地,大有坐不定、立不稳的样子”[60]。本传中写邵茜萍动辄浩大表演,然究其实不过三根骨二根筋、一个灯笼壳子而已。(www.xing528.com)
以樊梨花久战沙场的无名英雄,真不把茜萍三根骨二根筋的家伙放在心上,几次一(进)攻之后,早把他打高山顶山一个筋斗倒掼了下来……她想不到他的身体会这样的薄弱,屁烧灰,一无用场。平常邵茜萍三个字名气倒非常响,真是拆穿西洋镜,一个钱不值。[61]
与樊梨花春风一度后,过了一天,在一张专谈桥头、屋顶、生意浪、向导社消息的小报,邵茜萍写了一篇《新亭子间嫂嫂印象记》,化名肉侦。经邵茜萍一捧,樊梨花的生意红火起来。
(2)曾水手
《新传》中又冒出一人,其噱头噱脑,不弱于邵茜萍,此人名叫曾水手。淌白们骂他烂水手,或者大块头水手,他亦不以为忤。
他来樊梨花处兜售其《屋顶春色》一书,自魁曰:
曾水手把手一拍道:“据说就是那本《屋顶春色》作怪,自从这本书一出,大家买来看,大家都到公司里撩淌白去了。单夜里永安公司英华街角子上那个报摊,每夜要销去五六十本。据说自有一批客人买了这本书,然后上屋顶,仿佛对照古本似地,依着书上的面貌、名字挑选。因此,一到夜里九十点钟,精彩的不必说,早已有了主顾带走,就是二三等起码货也一抢而光。这是多少年来出乎意外地轰上这一轰。我死也不会相信,寻寻开心编著那本小书,竟然有了这个效力。昨夜我七点钟到屋顶,无怪她们个个都对我笑嘻嘻,不然都喊我烂水手的、烂胖子的。昨夜她们个个喊我曾先生,曾先生。”[62]
因为对自己生意有利,樊梨花满招待,为其准备了一顿丰盛午餐。
樊梨花当他晚爷一样看,拣精的蹄子肉一块一块地塞到他饭碗里,又拣那青鱼肚皮一大块,衔到他饭碗里去,几乎只见小菜,看不见白饭了。
“吃口虐,吃口虐,曾先生,你太客气了,既然来吃得,又何必客气。”樊梨花还是不断把小菜夹到他碗里去。曾水手突出了一双眼睛,捧了饭碗头拚命地吃,汗的热气打他头顶心冒起来,仿佛像个蒸笼。樊梨花看见他这副吃相,忍不住一笑,不由自主地一口饭就往外一喷,无巧不巧,却喷了曾水手一头颈、一面孔都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樊梨花索性把碗筷一推,弯了一个腰,捧着肚皮狂笑……曾水手立刻把饭碗一推,奔过去拿了一块湿毛巾一阵抹,也就哈哈哈一阵大笑道:“操伊拉,梨花,你要死快哉。饭米星喷了我一头颈、一面孔,到底算啥名堂。”[63]
淌白口喷甜唾,咸肉大王佛头着饭,可发一笑,又是周六的豆腐笔法。曾水手实有其人,本名曾庵,笔名海棠、曾水手、水手,在《上海日报》写肉稿,报道桥头新闻,故有“咸肉大王”之称,写有《西游记》《肉市春色》《三国志》《二十四史》《肉弄堂》,皆肉市调查报告。
(3)苏广成
第三个客人,也是前任亭子间嫂嫂顾秀珍的座上宾,名叫苏广成。文中写其资格浅,且面嫩,然却好色,见了樊梨花,连自己的名字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时候樊梨花钻到床弄堂里脱开裤子,朝壁剥开二爿大屁股,在马桶上撒了一场尿,一边道:“先生,真的,你究竟姓什么?为什么问你几趟不告诉我?既然是我阿姐的老客人,现在来做我,也就是我的老客人,为啥怕难为情不说?说口虐,喔唷,说口虐。”说到这里把尿撒好,走出来一边束裤子,一边笑道:“说口虐,说口虐,还不说的。”于是客人才腼腼腆腆地说:“何必一定要盯紧问,阿可以不说?”
“办不到,一定要说。”樊梨花洗了洗手,揩揩干,走过来把身体贴住客人身边,随手拿了几粒瓜子,一粒一粒剥出瓜仁来塞到客人嘴里道:“你把嘴巴张开来,我会把瓜子肉掷到你喉咙口,试试看,我剥给你吃,我(你)才告诉我姓啥叫啥,好不好?”客人果真把嘴张了开来,樊梨花便把一粒瓜仁往他嘴里一抛了进去,恰恰掷一个正着,二人便一阵哈哈大笑。于是客人笑道:“亭子间嫂嫂,告诉你一个姓,下面名字我绝不说。”
“好,你就把姓告诉我。”
“我姓苏,苏州的苏。”
“你的面孔我越看越熟,越熟越好像你的名字在我嘴边头,却是一时说不出口。我打算你再不说的话,我就要到下面弄堂口走去一趟,问问裁缝摊上那块招牌,三个字叫什么名目。待你说出一个苏字,便一口气就读得下。哈哈哈哈,原来你是个裁缝店老板。”苏广成面红耳赤摇摇手。[64]
樊梨花马桶尿后手,苏广成口衔瓜子仁,仍旧是吃豆腐。苏广成,原名王大苏,笔名苏广成,确实取诸上海的老裁缝字号“苏广成衣店”,不怪樊梨花说他是裁缝老板。苏广成为海派小报小说名作家,有《骑虎日记》《黄历本》《贞节坊》等作品,与田舍郎、周益世相比,文气有余,故文中把它写成了一拘挛的书生形象。
《亭子间嫂嫂新传》曾被改编为连环图画,由董天野绘图,刊登于《大风报》。
《亭子间嫂嫂新传》之后,有署名万里云者,写了篇《樊梨花下嫁史将军》,续《亭子间嫂嫂新传》故事。作者说:
大凡读过周天籁《亭子间嫂嫂新传》的莫不知樊梨花下嫁小瘌痢一段记载,真是滑稽突梯,妙不可加酱油。他的全书最后的结束是:从此樊梨花便脱离了妓女生涯,从良而去,总算得了一个归宿。可是以她如此漂亮,身为妓女,阅人既多,而竟会嫁给一个瘌痢……所谓无巧不成书,在下便是与小痢痢同一在军队里服务,共事了二年,所以他娶樊梨花的一段经过,以及二人婚后艳迹,我知之既详且尽。原来他的真名叫史伯康……这一段都是过去艳迹,详在周先生那本新传里,此处不赘,在下写的便是他们婚后艳迹。[65]
作品写樊梨花婚后,不安于室,趁史将军旁午之际,先后与朱万里、俞秘书、张公权、蔡将军私通,事泄,樊梨花被史将军毒打致死。此作与《亭子间嫂嫂》相去甚远,趣味迥异。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