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小报要有自己的创作队伍,或曰一批土著作家。京朝邀角、流寓客串,虽能解一时之需,究非长久之计。
说林稗海,人才济济,然不为小报所用。与其掠才者,左有大报、右有书局、杂志。大报主笔,杂志编辑,书局老板,狼吞虎噬之余,所留于小报者皆其烬余,应小报之请者,非出友情客串,即流寓玩票。
上海小报小说家之生聚濡养,以1937年为界言之,最易明了。1937年前,上海小报以时日少、名望浅,尚未有自己的写作队伍。
略举一组数据即可看出。1937年前上海小报,40年间,共创刊小报118种,发表小说1926篇,其中短篇占有一部分,尤其是游乐场报,短篇居半数。
此一时期主要作家有周瘦鹃、汪仲贤、王小逸、张恨水、漱六山房、包天笑、海上漱石生、徐卓呆、张秋虫、程小青、朱瘦菊、平襟亚、何海鸣、顾明道等。作家和作品数目见表1-1。
表1-1 1937年前上海小报主要作家及其小说数目表
表1-1所列皆是小说名家,尤其是张恨水更是家喻户晓。然23位作家都早已成名在先,其声誉不待小报已扬威天下,他们的代表作品皆经大报、大刊和书局出版在先。张恨水不必说,且道刊载作品最多的周瘦鹃,人皆知其为书局、大报和杂志编辑,曾任中华书局、《申报》《新闻报》《礼拜六》《紫罗兰》《半月》《乐观月刊》辑务,且在《申报·副刊》主笔政达10余年之久,其刊于上述报刊之作品更是不可胜数。
然周瘦鹃于小报不过客串而已,所作的22篇小说,不过几天至十几天的短篇,连载最长的是刊于《ABC日报》的《妒情记》,然亦仅41天。
再如海上漱石生,乃小报名家,自创《采风报》,曾编《新世界》和《梨园公报》,3报皆小报之翘楚,其与小报不可谓缘浅。然其说部诸作,绝大部分由书局杂志包办。如:
《续海上繁华梦》民权出版社,1915年。
《续海上繁华梦》(初、二、三集)上海文明书局,1915—1916年。
《(绘图)十姊妹》上海文明书局,1920年。
《海上燃犀录》上海图书馆出版发行,1924年。
《如此官场》上海图书馆出版发行,1925年。
《高山拳变》上海时还书局,1935年。
《戏迷传》上海锦章书局,1915年。
《一线天》上海图书馆出版印行发行,1926年。
《机关枪》上海图书馆出版印行发行,1926年。
《怪夫妻》上海图书馆出版印行发行,1926年。
《二百五》上海图书馆出版印行发行,1926年。
以上皆为长篇,且为漱石生代表作。在小报仅可检到4篇,为:
海上漱石生:《海上繁华梦初集》,《笑林报》。
漱石生:《黑幕中之黑幕》,《大世界》。
海上漱石生:《王小三过年》,《金刚钻》。
海上漱石生:《呆侠》,《上海报》。
4篇中,一篇未载毕,一篇过短。
再如海上说梦人朱瘦菊,其名著《歇浦潮》100回,先在上海《新申报》连载5年之久,后由书局出版单行本。其余:(www.xing528.com)
《残粉剩脂录》刊《半月》。
《金银花》刊《紫罗兰》。
《古井重波记》刊《小说新报》。
《新歇浦潮》刊《红杂志》。
海上说梦人小报所刊作品共8篇,其中5篇连载时日不长:
瘦菊《鬼话》,《新世界》(1917年8月28日—1917年9月8日完)。
瘦菊《习惯》,《新世界》(1917年10月24日—1917年12月4日完)。
瘦菊《六零六》,《新世界》(1918年1月7日—1918年2月13日完)。
瘦菊《咸肉庄历险记》,《新世界》(1921年11月30日—1922年1月29日完)。
瘦菊《美国惨杀案》,《大世界》(1920年7月8日—1920年7月12日至5节完)。
有3部长篇:
瘦菊《绮罗牢狱》,《新世界》。
海上说梦人《新歇浦潮》,《平报》。
瘦菊《此中人语(续编)》,《大世界》。
然《新歇浦潮》《此中人语》(续编),其本编早经刊印,其所给予小报者,不过绪余之章也。此类于小报续尾之作不少,其原著多经书局出版,小报暂借余威以壮门面。如花界大王张春帆有《九尾龟》,《晶报》刊其续作《最新九尾龟》。有时续作亦无,只能贩卖旧货。如《晶报》登张春帆的《黑暗地狱》,题目标:“张春帆先生遗著,周越然先生借抄”,并称“《黑暗地狱》二十四回,清光绪三十二年印行,早经绝版”[34]。所刊系由周越然提供,刊登于此。
网蛛生以《人海潮》名震说林,《福尔摩斯》拾其余唾,刊《人心大变》数日。原稿已为书局所购,在小报刊数日,不过书局做广告而已。编者称:
网珠生处女作《人海潮》说部,已经脍炙人口,此其挨城门之作。《人心大变》中最有精彩之一回,书中汪绮云与孙玉梅女士,在大千世界相遇,演出多少悲欢离合之事,或为网珠生自述。下期有孙玉梅女士小史一篇,读者可参照。今此书已在印刷中,不日即可与诸君相见。在未出版前,先由本报登载,谅为读者所愿也。编者识。[35]
“此其挨城门之作”。所谓挨城门乃海上俗语,即随人后、唾余、牙慧之意。
总之,1937年前之主要作家,非流寓即客串,皆非小报所能牢笼,久非池中物,早经成名在先。诸人于小报乃偶一贮兴,客串一番而已,并不以小报为生者。
迨周天籁等出,其写作生涯与小报,乃属生于斯、长于斯,呼之为小报作家,或者小报土著作家,为实至名归者。至此小报始有自己的写作队伍,前辈客串名家,京城邀角,沙汰几净矣。
以数据为论。1937年至1949年,仅13年间,上海小报共发表小说2966篇,多为长篇。此数无论时间,还是数量上远超1937年前上海小报。
以作家而论,周天籁、田舍郎、周益世、黑旋风、苏广成、红绡、孟德兰(艾珑)、蓝白黑、冯若梅(桑旦华)、金小春、冯蘅等作家,专为小报供稿,他们绝大部分小说刊于小报,只有少数流传在外。
12位作家,共刊载600篇小说(表1-2),绝大部分为长篇,占了1937年后上海小报小说总数近三分之一。至此,上海小报方有了职业小报小说作家,或称为小报土著作家,上海小报也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队伍。
表1-2 1937年前后上海小报作家及其作品数目表
至于小报连载,后出单行本,其初载仍为小报,则无碍此意。同是单行本,冯玉奇则不能称为小报作家。冯玉奇,亦战后小说家,文名藉甚。今日旧书市仍常见其作,仅据《鸳鸯蝴蝶派研究资料》,其单行本就有156种,然而征诸小报则仅得其4,则冯虽小说家,但与小报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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