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韩邦奇对张子易说的解释,也颇有特色。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对张载简略之言,予以详细说解,使其语意更为明确。
如张载概括《易》之特点,曰:“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太极,未尝无也。所谓“无”者,万有之未发也;所谓“有”者,有是体而无形也;“未尝无之谓体”,太极也。如此,则诸子之陋,不待言而自见矣。(《正蒙拾遗·大易篇》)。
张载曰:“为小石,坚难入也;为径路,通或寡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坚难入,当见几知止。汉儒所谓“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君,何有哉”!晋儒所谓“余尝恐其溺于深渊而余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可谓得艮之旨矣。旁蹊曲径,躁进患得者之为,稍知学者,必不肯由,故通或寡也。举此一节,以该万应。
张载曰:“坤先迷不知所从,故失道,后能顺听,则得其常矣。”(《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坤亦不是小物,上配乎天。坤以阴柔而握干符,故先迷而失道,后能听言纳谏,信任元臣,乃得其常。此节商之太甲可以当之。
以上数例,皆立于张载之言,而广为扩充,其旨意在于使张载之所言,其意更为明确也。
其二,揭示张载之言立意本旨或解释对象,并杂取其语中之词,为之详说。
如张载曰:“九四以阳居阴,故曰‘在渊’,能不忘于跃,乃可免于咎,非为邪也,终其义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横渠之意,以阳为刚明之资,以阴为气欲之累。言九四虽为气欲之累,然资本刚明,必欲跃而出,不为气欲所拘。所以“无咎”亦说得好。龙本非池中物,何尝忘飞?一得云雨则飞,出于渊,向于天矣。“终于义”解“非为邪”一句。
又如,张载曰:“然爻有攻取,爱恶本情素动,因生吉凶悔吝而不可变者,乃所谓‘吉凶以情迁’者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系辞》“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攻而悔吝生”,横渠杂取四字而互言之。爻之情,本有攻取爱恶而寓夫吉凶悔吝,圣人本情系辞,因蓍求卦,以生吉凶悔吝之占,夫有是爻,则有是占,一定而不可易者也。然可易者,人也。故曰:“以情迁也”。
再如张载曰:“‘井渫而不食’,强施行恻且不售,作易者之欢与!”(《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此节止释“井渫不食”一句。“强施行恻且不售”,正是释“井渫不食”之意。“强施”是汲汲欲济时,若“井渫”可汲也。行人皆伤其拯世之志未用,而尚不得用,若“不食”也。作《易》者叹之,慨贤人之在野也。“强施”一句,从夫子《小象》一“求”字来。虽求不用,未遇其主也,下文求王,明则用矣。
以上数例中,如“此节止释‘井渫不食’一句。”“‘终于义’解‘非为邪’一句。”“是解‘变动以利言’一句。”等,重在明确张载言说所对应《易传》之辞,而“故曰:‘以情迁也’。”等则重在说明张载之言之根据、原因何在。总而言之,皆在揭示张载立意本旨,明确解释对象也。
第三,乃是概括张载立意本旨,并结合史事,予以评价阐发。(www.xing528.com)
如张载曰:“‘坤至柔而动也刚’,乃积大势成而然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先至柔而后动可刚。若直以刚动如何?何必先柔?盖为坤也,力有所不足。若五伯之盛,直以乾道临之,何必先柔?当玩一“坤”字。汉高可以当之,时未可也,力未能也,鸿门之谢,汉中之往,垂首而行;及其可为也,定三秦、平燕齐、灭楚于垓下,何刚如之?用《易》君子,幸勿轻率以祸人之家国也哉。故曰“积大势成”。
再如,张载曰:“又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者,圣人不使避凶趋吉,一以贞胜而不顾,如‘大人否亨’‘有陨自天’‘过涉灭顶,凶,无咎’‘损益,龟不克违’及‘其命乱也’之类。三者情异,不可不察。”韩邦奇释之曰:
此节非《易》之本旨。夫《易》者,见几趋时,审力合道,以求万全,乃圣人之妙用,义命不足言也。横渠以“吉”“凶”二字,恐学者既不见几矣。及当其时,乃为偷生脱死、趋利避害之谋,故示之以此,以为未尽《易》者之防。《易》近《老子》,稍走作了,便是奸邪。隋承南北朝之乱,至隋季则坤阴已极,时当来复,险难甚矣。唐太宗有黄裳之德,振而起之,成太平一统之业。李密、王世充辈,何人而纷纷若此?徒自杀其身而已。然则当如之何?不有六四乎?“括囊”如四皓,可也。学者察此,则于《易》也,思过半矣。
“过涉灭顶,凶”,此杀身成仁之事,凶不顺理也。汉之龚遂、宋之文天祥,足以当之。方王氏、贾似道擅权之时,成、哀、理、度衰乱之际,便当见几审力,敛其德操,以见坚氷,使人视之如佣夫仆类,如此莽又安能以禄位加之?宋之倾危,亦无与于已也。既不能,然遂之声名已著,天祥名位俱隆,及莽征宋亡,此时而不死,岂儒者哉!天祥当时不屡图兴复,隐处林泉,如何不可也。位登宰辅,国灭而全身,无是理也。为二子者,当如熏膏之翁,可也。庶僚百官,国灭而全身,可乎?不当为兴复之图乎?若有昭烈孔明之才,不敛其德,可也,图兴复亦可也,执一而论,又非《易》矣。
第四,乃是承接张载之说,多以卦爻之变予以解说。
张载曰:“易一物而合三才。”(《正蒙·大易篇》),大易虽是一物,然兼天、地、人而并言也。韩邦奇邦奇认同之,曰:“‘易’字,理与书皆然。”(《正蒙拾遗·大易篇》)。周易六十四卦,而以乾坤为门户,张载于乾坤二卦特为重之,曰:“阴阳、刚柔、仁义之本立,而后知趋时应变,故‘乾坤毁则无以见易’”,韩邦奇释之曰:
乾坤止是个九六二爻而已。分而言之,为阴阳、仁义、刚柔。有此乾坤,则有此阴阳上二爻、仁义中二爻、刚柔下二爻。六爻具,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二爻、四千九十六卦二万余爻,生天下之务,随时应变,不出乎此。此以卜筮言,不特是也。君子之治天下,虽万几百责,亦不过用舍、刑宥、赏罚、育正、轻重、大小、缓急之类,二端而已。苟乾坤毁,易何自而主哉?
“乾坤毁无以见《易》”,一部《易》,此句尽之。若正言之,乾坤立而《易》道成。乾只是个九,坤只是个六,易道九变而八,六变而七,因变而占,天下之变应之不穷,然亦惟时焉而已。
大易以六爻之变动展现天地之间阴阳、刚柔、仁义、性命之理,故张载曰:“六爻各尽利而动,所以顺阴阳、刚柔、仁义、性命之理也,故曰:‘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六爻各尽利而动,则一卦可变六十四卦,四千九十六卦具,天下之能事毕矣。天地人之理,有外于此哉!如乾,则一爻变者五,二爻变者十五,三爻变者二十,四爻变者十五,五爻变者五,六爻变者一,并本卦,六十四卦。余六十三卦,此皆然。共四千九十六卦。凡看《正蒙》如此类者,须细玩《易经》及《朱子启蒙》,方得通尽。当玩一“利”字。
张载曰:“二君共一民,一民事二君,上与下皆小人之道也;一君而体二民,二民而宗一君,上与下皆君子之道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乾、坤,大父母。震、坎、艮,一君二民。凡卦,阳多者六十一。巽、离、兑,二君一民。凡卦,阴多者六十一。既有天地则有阴阳,有阴阳必有治乱,理之不能无也。此自生民以来,所以一治一乱反复相寻,虽圣人弗能使之长治也。
张载曰:“极数知来,前知也。”(《正蒙·大易篇》),韩邦奇释之曰:
“数”是六、七、八、九,“极”是十有八变以尽而成卦。卦既成,有六爻不变者,占本卦彖辞;有一爻变者,占本卦本变爻;有二爻变者,占本卦变爻,以下爻为主;有三爻变者,在前十卦占本卦变爻辞,在后十卦占之卦变爻辞,从其两;有四爻变者,占之卦变爻辞,主上二爻。吉凶适,主上爻。有五爻变者,占之卦变爻辞,从其三。六爻变,干、坤占二用,余占之卦彖辞,则吉凶皆可前知矣。三变一爻,十八变一卦,四千九十六卦,七万三千七百八十二变,故曰“极其数”。此数添一个,减一个,皆不成三才。
据以上数例观之,韩邦奇对张载易学之疏解,极为重视从卦爻之变动上立言。其曰:“乾坤止是个九六二爻而已。……有此乾坤,则有此阴阳上二爻、仁义中二爻、刚柔下二爻。六爻具,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二爻、四千九十六卦二万余爻,生天下之务,随时应变,不出乎此。”又曰:“六爻各尽利而动,则一卦可变六十四卦,四千九十六卦具,天下之能事毕矣。天地人之理,有外于此哉!如乾,则一爻变者五,二爻变者十五,三爻变者二十,四爻变者十五,五爻变者五,六爻变者一,并本卦,六十四卦。余六十三卦,此皆然。共四千九十六卦。”此是从爻变上立言;又曰:“凡卦,阳多者六十一。巽、离、兑,二君一民。凡卦,阴多者六十一。”此是从爻数上立言;又曰:“卦既成,有六爻不变者,占本卦彖辞;有一爻变者,占本卦本变爻;有二爻变者,占本卦变爻,以下爻为主;有三爻变者,在前十卦占本卦变爻辞,在后十卦占之卦变爻辞,从其两;有四爻变者,占之卦变爻辞,主上二爻。吉凶适,主上爻。有五爻变者,占之卦变爻辞,从其三。六爻变,乾、坤占二用,余占之卦彖辞,则吉凶皆可前知矣。”此又是从占断上立言。由此可见邦奇之易,“明于数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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