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卦《乾》乃纯阳之卦,第二卦《坤》乃纯阴之卦,而第六十三卦《既济》和第六十四卦《未济》又演变成为标准的阴阳杂卦。《既济》表示一个过程的结束,《未济》则表示总的过程没有结束,阴阳相杂之后又向纯阳、纯阴转化。
《易经》这一发现,被《易传》作者系统化起来,称为“《易》之序”,并认为它们是不变的,是“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传》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20]天地有尊卑次序,动静有不变的规律,人认识和遵循这些规律,才能俯仰自得,“乐天知命”。这一总结,使《易经》发现的运动规律明确化,同时更深刻揭示出宇宙运动的法则。它告诉人们,辩证规律普遍存在,辩证转化深入骨髓,辩证法乃是宇宙运动的根本法则。
《周易》发现的宇宙运动规律,还有许多。仅从上述规律看,它们不只是运动形式的法则,也是运动主体的法则。运动的主体是什么?表面看,指的是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其实质,则是指宇宙的真正主体——“气”或者“道”。经过《易传》的诠释,后一意义更加突出起来。《易传》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21],由此,它描绘了“生生不已”的世界。“天”就是运动的主体,“健”就是运动主体最根本的运动特征,“生生不已”则是运动主体的运动结果在现实世界的表现。《老子》尚虚无,崇混沌,追求的是太极未生时的淳朴状态。《易传》则重视太极“健生”的本性、“健生”的规律及其结果,与《老子》明显不同,不容混同。
《易传》讲循环往复,是否就是一种循环论呢?我认为,它不是循环论。《易传》所讲的运动,是符合“易之序”的,它有理想,有方向,宇宙运动的方向就是健生、通久、太和。宇宙变易遵循宇宙不易的法则,显示着生命运动的简易,此即其宇宙运动方向论。(www.xing528.com)
健生,是阴阳运动的结果。它肯定宇宙运动不会是黑格尔所说的“恶的循环”,而是生命矫健有力,生生不息,“富有”而又“日新”。《易传》说:“生生之谓易”[22],“天地之大德曰生。”[23]从根本上,在最高层次上,就后果和作用而言,它断定宇宙运动的总方向,即宇宙运动本来的、根本的方向,就是“生”——强健其生命,通久其生命,诞生新生命;而且这种“生”刚健有力,不可阻挡,故曰:“天行健”。让生命健康、矫健,有力量,势不可挡,牢不可破,坚不可摧,正是中国人很古老的理想。《易传》用理论形式很深刻地描绘和表现了这一伟大理想,这是它对中国思想史的重大贡献,即使在今天看,也有不可磨灭的积极意义。
“健”的表现,就是通久。所谓通久,《易传》说:“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24]“穷”是阻塞不通,进入死胡同;穷则必变,寻找出路。“通”指消除阻塞,畅通无阻;“久”则指畅通而达到永恒。通久,合起来看,就是指宇宙运动无阻滞,有力量,健动自由自在,呈现自己本性。通久论,在人学上尤其具有重要意义。中国古代文化大体上都以通久为人生理想。通,外则会通,通古今内外,内则贯通,彻头彻尾,彻上彻下,通达顺畅如天地之流;久是长久,获得超越短时间、超越历史局限性的永恒价值,“永垂不朽”是人人追求的理想。
通久的实质,是太和。通久,某些人或许将它看成是个体理想人格的特征,而太和,则明确揭示出通久的实质,是个人理想人格与宇宙(道)合一、阴与阳和谐、身与心统一以及个人与他人、社会和谐统一。各种具体的合一总合起来,是为“太和”,它是最高度的和谐。在个人身上,它可以表现为阴阳二气的调谐,在社会中,可以表现为安宁太平的实现,故《易传》说:“保合太和”“万国咸宁”。[25]“保合”即保持、维护阴阳合一之道,它既是修身养性之道,也是认识实践辩证法。后来理学家讲“致中和”之道,主张理与气合、性与理合、心与理合、心与性合等,都可看成是他们用具体命题对“太和”境界的揭示与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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