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高论而相欺，不若忠论而诚实。且攻玉以石①，治金以盐②，濯锦以鱼③，浣布以灰④。夫物固有以贱治贵，以丑治好者矣⑤。智者弃其所短而采其所长，以致其功，明君用士亦犹是也。物有所宜，不废其材，况于人乎？
【注释】
①汪继培说：“《诗·小雅·鹤鸣》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淮南子·说山训》云：‘玉待礛诸而成器。’高诱注：‘礛诸，攻玉之石头。’《说文》作‘
诸’。”攻：加工。下句的“治”也是加工的意思。以：用。②冶金以盐：《后汉书·王符传》注：“今之金工发金色者，皆淬之于盐水焉。”则古代以盐水为清洗剂，用来清洗金器以使它发亮。③濯（zhuó）：洗。濯锦以鱼：未详。“鱼”或指用鱼皮泡制成的鱼胶；用鱼胶洗锦，或类似后世的上浆，以便使锦挺括。④浣（huàn）：洗。浣布以灰：古代常常将丝、麻织物浸渍在草木灰、楝树叶灰、蚌壳灰的温水中以除去污垢、杂质来进行漂白，使之光滑。《礼记·内则》：“冠带垢，和灰请漱。衣裳垢，和灰请澣。”⑤丑：不好。
【品读】
明代吕柟在《泾野子》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某人有五个儿子，可惜都有残缺。老大木呆呆，老二鬼精灵，老三瞎眼，老四驼背，老五腿瘸。可老父亲并没有嫌弃他们，反而给他们安排了各自的任务：让老大去务农，安心于面朝黄土背朝天；让老二去做生意，一心琢磨着只占便宜不吃亏；让老三去算卦，打扮起来很像模像样；让老四去搓麻绳，整天低头弯腰不知累；让老五纺线织布，坐在织机前不用经常走动。结果他的五个儿子各自发挥了特长，都能安身立命，不愁生计。可见，这位聪明的父亲，是一位高明的用人者。他懂得因才施用的道理，从几个孩子的特殊性出发，注意扬长避短，甚至做到巧用短处，避短扬长，发挥了各自的作用。
古人云：“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顾嗣协《杂诗》）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短处，也都有自己的长处，不能因为有短处，便被完全否定，甚至被废弃不用，而应积极发挥其长处。比如石头虽不比美玉好，但也有它自身的价值和作用，因为加工美玉正好需要它，所以不至于被废弃。同样，盐巴可以冶炼金属，鱼膘可以漂洗锦缎，草灰可以洗涤布帛，等等。这些价格低廉、粗糙简陋的东西，都可以发挥自己的优点，产生更大的价值。
然而，“物有所宜，不废其材，况于人乎”？任何一个人既有长处，又有短处。因此，用人时也应选用其长处，不应强求其短处；应选用其精巧之处，不应强求其不好之处，即所谓“任人之长，不强其短；任人之工，不强其拙”（《晏子春秋·内篇问上》）。因为，只有用其所长，避其所短，才能发挥人才的作用，做到知人善任。比如，刘邦以一介布衣提三尺剑崛起于乱世，抗强敌，定天下，成就了伟业。其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就是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人才的长处。刘邦认为，在擅长运筹帷幄的谋略方面，自己不如谋士张良；在搞后勤工作，征用粮草，治理国家方面，自己不如萧何；在带兵打仗、攻城略地方面，自己不如韩信。但他能够根据各人的优点，委以重任。内政交于萧何，刘邦不干涉；军事托付给韩信，听之任之；谋略由张良、陈平来定，言听计从。刘邦只要求自己在大局上把握好，至于细节问题，都交给臣下去做。可以说，在用人上，刘邦堪称是能“弃其所短而采其所长”的智者。
同样，在与人的交往中，也要善于发现和运用好彼此的优点和缺点，在实践中变“短板”为“长板”。据《论语》载，孔子的学生子夏问孔子，颜回、子贡、子路、子张的为人怎样？孔子回答，颜回的仁义比他强，子贡的口才在他之上，而子路的勇敢和子张的庄重是他所不及的。子夏越听越糊涂，既然都比孔子强，为什么这四人还愿意拜孔子为师呢？孔子说，颜回仁义，但不懂变通；子贡口才好，但不够谦虚；子路勇敢，但不懂退让；子张庄重，但与人合不来。四位学生为人的优点孔子虽不能及，但其缺点也是孔子没有的，所以这四人都愿意拜孔子为师，跟他学习。由此看来，王符关于“弃其所短而采其所长”的思想，的确是值得借鉴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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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孔子答子夏
【扩展阅读】
导言：春秋时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晏婴认为，人的才能有所不同，任用人的长处，不勉强用其短处；任用人做擅长之事，不勉强他做不擅长之事。因此，只有用其所长避其所短，才能发挥人才的作用。
任人之长，不强其短
景公问晏子曰：“古之莅国治民者，其任人何如？”
晏子对曰：“地不同生，而任之以一种，责其俱生，不可得；人不同能，而任之以一事，不可责遍成。责焉无已，智者有不能给；求焉无餍，天地有不能赡也。故明王之任人，谄谀不迩乎左右，阿党不治乎本朝。任人之长，不强其短；任人之工，不强其拙。此任人之大略也。”
（节选自陈涛译注《晏子春秋》第三卷《景公问古之莅国者任人如何晏子对以人不同能》，中华书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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