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秋之后,战国之制,将相权臣,必亲其家①。皇后兄弟,主壻外孙②,年虽童妙③,未脱桎梏④,由藉此官职⑤;功不加民,泽不被下而取侯⑥,多受茅土⑦,又不得治民效能以报百姓,虚食重禄,素餐尸位⑧,而但事淫侈,坐作骄奢,破败而不及传世者也⑨。
【注释】
①彭铎先生说,此“亲家”指族外亲戚,别于古以父母兄弟为亲戚,亦别于男女姻亲之称谓。②主壻:公主的丈夫,即驸马。③虽:副词,仅,只。妙:小。④桎梏(zhìgù):镣铐。这里指小儿坐栏之类。⑤由:通“犹”。⑥汪继培说“侯”上疑脱“封”字。⑦受茅土:接受封侯。古代天子分封诸侯时,用白茅草包上社土,按所封方位分为不同颜色,授予受封之人,作为分封土地的象征。⑧素餐:白吃饭。尸位:占有职位而不尽职守。《论衡·量知篇》:“素者空也。空虚无德,食人之禄,故曰素餐。无道艺之业,不晓政治,默坐朝廷,不能言事,与尸无异,故曰尸位。”⑨汪继培说“破败”上疑脱“此以”二字。
【品读】
光绪初年,李鸿章奉命创建北洋水师,并聘请时为英国海军军官的琅威理为北洋水师总教习,北洋水师逐渐被训练成一支威震四方的“虎狼之师”,琅威理也因此被授予“提督”荣誉官衔。一次,因水师提督丁汝昌赴法国办事,刘步蟾提议从旗舰上降下提督旗,升上自己的总兵旗。琅威理觉得这样做不妥,与刘步蟾发生激烈争吵。李鸿章得知后,考虑到琅威理毕竟是外国人,担心他拥兵自重;而刘步蟾是本国将领,且为自己的亲信,就在信中回复“以刘为是”,等于直接应允了刘步蟾的请求。李鸿章的意见挫伤了琅威理的自尊心,琅威理辞职离去。此后,北洋海军军纪日渐松弛,军事战斗力每况愈下。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清政府这时又想到了琅威理,数次发函邀请琅威理回华帮助北洋水师抵御日军,琅威理断然拒绝。最终,北洋舰队全军覆没。这个故事告诫人们:不论是天子,还是人臣,在江山社稷问题上,一旦任人唯亲,不问贤能,且姑息迁就,任其贪腐,必将误国误民。
任人唯亲就是指用人不问人的德才,只选跟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它以亲疏远近为出发点,不讲善恶美丑,不辨是非曲直。比如战国时期的用人制度是“将相权臣,必亲其家”,皇后兄弟、主婿外孙即使年幼无知,凭裙带关系就可获得官职。这些官吏对人民没有任何功劳,只是尸位素餐,荒淫奢侈。又如东汉中后期,所谓“女谒掩其视听兮,近习秉其威权”(赵壹《刺世疾邪赋》)正是外戚执政、宠臣专权的真实写照。然而,何止是这些?在中国历史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人当官,鸡犬升天,裙带关系弥漫朝野的例子俯拾皆是:赵高、李林甫、秦桧、贾似道、魏忠贤等都曾得逞于一时。任人唯亲可算是中国历史上最腐败、最普遍,又为时最长的用人现象了。而汉高祖刘邦更是将其制度化。他先主张“唯才是用”,重用陈平、韩信等人,一旦天下定势,当了皇帝,则转为“任人唯亲”,以“天下同姓为一家”,大封刘氏子孙,甚至与大臣约定“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至于为刘邦争夺王位立下战功的韩信、英布、彭越等异姓诸侯王,则先后被诛灭。任人唯亲似一种毒素,侵袭着封建王朝的政治机体,直至其土崩瓦解。
众所周知,使用人才不应任人唯亲,而要任人唯贤。这就需要根据品德的高低,能力的大小给予一定的等级和官职,即所谓“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荀子·君道》)。只有这样,人才才能为其所用,用其所能;只有这样,才能根据这一用人思想,制定出完善的用人政策和任职制度,才不会造成社会混乱,陷入困境。相反,如果“王者所官者,非亲属则宠幸也;所爱者,非美色则巧佞也”(仲长统《昌言》),那么,国家必将“破败而不及传世者也”。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那些任人唯亲国必亡的故事,必将成为后人引以为戒的历史教训。
【扩展阅读】(www.xing528.com)
导言:南宋贾似道的姐姐为宋理宗的贵妃。贾似道靠裙带关系上台,在短时间里从太常丞、军器监一直做到右丞相兼枢密使,犹如坐上了直升机一般青云直上、步步升迁,且“威权日盛”“威福肆行”。
朝中有人好升迁
贾似道字师宪,台州人,制置使涉之子也。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以父荫补嘉兴司仓。会其姊入宫,有宠于理宗,为贵妃,遂诏赴廷对,妃于内中奉汤药以给之。擢太常丞、军器监。益恃宠不检,日纵游诸妓家,至夜即燕游湖上不反。理宗尝夜凭高,望西湖中灯火异常时,语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询之果然,使京尹史岩之戒敕之。岩之曰:“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材可大用也。”寻出知澧州。
淳祐元年,改湖广总领。三年,加户部侍郎。五年,以宝章阁直学士为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兼江西路安抚使。一岁中,再迁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调度赏罚,得以便宜施行。九年,加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十年,以端明殿学士移镇两淮,年始三十余。宝祐二年,加同知枢密院事、临海郡开国公,威权日盛。台谏尝论其二部将,即毅然求去。孙子秀新除淮东总领,外人忽传似道已密奏不可矣,丞相董槐惧,留身请之,帝以为无有,槐终不敢遣子秀,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其见惮已如此。四年,加参知政事。五年,加知枢密院事。六年,改两淮宣抚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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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道既专恣日甚,畏人议己,务以权术驾驭,不爱官爵,牢笼一时名士,又加太学餐钱,宽科场恩例,以小利啖之。由是言路断绝,威福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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