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道成于学而藏于书,学进于振而废于穷①。是故董仲舒终身不问家事②,景君明经年不出户庭③,得锐精其学而显昭其业者,家富也;富佚④若彼,而能勤精若此者,材子也。倪宽卖力于都巷⑤,匡衡自鬻于保徒者⑥,身贫也;贫厄若彼,而能进学若此者,秀士也。当世学士恒以万计,而究涂者无数十焉⑦,其故何也?其富者则以贿玷精⑧,贫者则以乏易计,或以丧乱期其年岁⑨,此其所以逮初丧功而及其童蒙者也⑩。是故无董、景之才,倪、匡之志,而欲强捐家出身旷日师门者⑪,必无几矣⑫。夫此四子者,耳目聪明,忠信廉勇,未必无俦也⑬,而及其成名立绩,德音令问不已⑭,而有所以然,夫何故哉?徒以其能自托于先圣之典经,结心于夫子之遗训也。
【注释】
①振:奋也,奋发自励。穷:止,中止自己的努力。②董仲舒:西汉景帝至武帝时人,曾任博士,为西汉儒家代表人物。③景君明:即京房,字君明,景、京通用,为西汉宣帝、元帝时的儒生。④佚(yì):通“逸”。富佚即富裕闲适。⑤倪宽:西汉儒生,武帝时为御史大夫。都巷:据《汉书·倪宽传》应作“都养”,即厨工。倪宽在太学读书时,“贫无资用”,曾为太学生做过饭。⑥匡衡:西汉儒生,元帝时的丞相。鬻(yù):卖身。保徒:佣人。⑦究:终,竟。涂:通“途”。究途者:指坚持学习到底的人。⑧贿:钱财。玷:污损。精:专一。⑨期:待。意为因遭丧乱而迁延就学的岁月。⑩逮:王宗炎疑为“违”之误。违初:违背原来求学的志向。及:彭铎先生疑为“终”(古文作“攵”)之误。童蒙:幼稚无知。⑪捐家出身:离家献身。旷日:荒废时间。⑫几:近。“无几”同“不几”,意为不能达到。⑬俦(chóu):匹偶。⑭德音、令问:美名。
【品读】
道理是藏在书本中的,经过学习才能掌握。学业进步靠的是勤奋努力,学习荒废是因为怠惰而止步。这段文字不但强调了读书学习的重要性,还主张学习要勤奋专一,要有才识意志,因而具有劝诫的作用。
古人说: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修身,为了成为贤人。也就是说,通过读书学习,可以明白事理,开阔视野,丰富阅历,净化心灵。特别是,通过学习先圣的经典才能具备圣人的道德修养。比如阅读《论语》《孟子》《大学》等儒家经典,就能感受“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的人生情怀,能理解“天下为公”的社会理想,能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责任意识,能明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格操守和“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生命智慧等等。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是人们学习的重要途径。
可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为学须有勤奋努力的态度,切不可半途而废。勤奋努力是一种精神状态,是求知的动力,它要求鼓足干劲,意气风发地投入学习中,并且坚持不懈。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论语·为政》),“默而识之,学而不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论语·述而》),他一生勤学善思、持之以恒。从战国苏秦的“引锥刺股”到西汉匡衡的“凿壁借光”,从东晋车胤的“萤入疏囊”到北宋司马光的“圆木警枕”,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都体现出唯有勤奋努力,才会有学业进步的道理。也正因为此,韩愈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颜真卿把“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作为他们的励志之铭。重视读书、勤奋好学,早已成为我国世代相传的优良传统。
然而,勤奋努力总是要跟用心专一联系起来,才能发挥作用。因为“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荀子·劝学》),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专心致志地去做,何况是“入乎耳,箸乎心”(《荀子·劝学》)的学习过程。西汉董仲舒,一生不管家事,专心攻读,孜孜不倦,终成汉代名儒;同时代的著名学者、易学家京房,学问精深,成就显著,据说其专心学习的程度到了终年不出门户的地步。当然,这两位学者用心专一的故事并不代表做学问就必须关起门来,足不出户。相反,积极参加社会实践,了解社会,多做力所能及的事,不但不妨碍学问,更可以促进对学问的理解。
学业的精进成功,还取决于个人的才识与意志。董仲舒和京房出身富裕家庭,但他们并未沾染富家子弟的纨绔习气,他们锐精于学业,成就卓著,完全是才力的表现。倪宽和匡衡出身贫寒,但并不因生活困乏而中止学业,他们专心为学,锲而不舍,是一种意志力的表现。如果一个人既没有董、京的才力,又缺少倪、匡的意志,却要勉强离开家庭,在师门下长期学习,肯定没有成功的希望。这也就是东汉太学的学生,常常数以万计,而有成就的不到几十人的真正原因。(www.xing528.com)
图1 董仲舒三年不窥园
【扩展阅读】
导言:荀子认为人必须靠心才能认识真理(即“道”),因为心是人形神的主宰,它能做到空灵、专一、不乱,即“虚壹而静”。所选文字通过列举仓颉、后稷、夔、舜等人名声流传的原因,意在说明其用心专一的道理。
用心专一才能精
故好书者众矣,而仓颉独传者,壹也;好稼者众矣,而后稷独传者,壹也;好乐者众矣,而夔独传者,壹也;好义者众矣,而舜独传者,壹也;倕作弓,浮游作矢,而羿精于射;奚仲作车,乘杜作乘马,而造父精于御:——自古及今,未尝有两而能精者也。曾子曰:是其庭可以搏鼠,恶能与我歌矣!
(节选自梁启雄《荀子简释》第二十一篇《解蔽》,中华书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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