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怒海鹰柱起-屏东垦丁鸟类观察结果

我们被狂风挟带着暴雨敲打得狼狈不堪

窝囊地逃回车内

但无论如何

那如同群鹰奔赴海天的豪情却在众人心中激荡不止

去垦丁之前我们先在台中休整。逢甲夜市的吵闹和喧哗让人觉得头疼，不过谁都不能漠视这看似混乱背后的勃勃生机—吃的、喝的、看的、玩的，什么都有。有的铺子小到只是半个平方米的小推车，前面排的队却有十多米长。摊主们很少有年长的，大多在20～40岁，而且无论男女都敢露敢穿，新潮极了，不过嘴上吆喝的功夫却不输老北京的挑夫。这里的小吃分量很足，基本上一份就饱了。

那天还参观了台中市鸟会吕先生的影展，而且影展就在他自家的店里。他家的店主要销售茶叶和茶具。我尤其喜欢那些杯盏，很好的设计，釉色沉密，让人爱不释手。当然，吕先生不是要卖东西给我们，他耗费三个月时间拍摄林雕从育雏到离巢的全过程，只是为了和鸟友们分享其中的艰辛和乐趣。看到挂在墙上、与实物同样大小的“森林黑阎罗”—林雕的照片，观者无不被震撼。吕先生才40出头，摄影却有30年，其中摄鸟11年。他说摄鸟很花钱，不过他有个好太太，得到她的全力支持，很幸福。女性真的很伟大！后来我们在阿里山遇到刘佳县夫人，也是令人敬佩（拙作《从野性到感性：山鹰观鸟记》曾提及她的故事）。

垦丁风光

第二天下午才到垦丁。还未下车就见识了当地“下山风”的强劲—海边的椰树被吹得像是披头散发的女巫。高峻的中央山脉纵贯台湾岛，或许是缘于疲惫，在垦丁伏下了身姿，台湾东部花东纵谷里的东北季风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在此翻越山峦倾斜而下。于是，带着不可遏制的奔流的快感，风，成了这里最得意的主人—它掌控着鸟儿的飞翔，决定着这里植被的生长方向，塑造着这里的丘峦和土地，然后在台湾海峡、在南海、在太平洋^[1]，掀起令冲浪者痴迷的巨浪。

到垦丁观鹰^[2]，这个梦已经做了好久！

可是做梦归做梦，我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现实，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然而，对漫天飞鹰的种种期待，在傍晚忽至的瓢泼大雨中全都化为泡影。归途中零星地遇到几十只从海面上归来的灰脸鹰，却也因为天色黯淡，无法看个究竟。不过，只要梦不灭，一切都还有希望。

翌日推开窗，让自己的双眼去碰触刚刚露出的天光。雨停之后的山与海如兄妹般亲和，大地的绿与天空和海洋的蓝都是冷色调，映衬出垦丁乡野别致的清朗之美。

鹰群就在河对面的槟榔林中夜宿。多年后，我已经忘记了那条河的名字，也忘记了那座桥究竟有多少根吊索。回忆里，只有无数双翅膀从槟榔林上空升起，然后在我们头顶的天空盘旋。这些不断集结的鹰是风的游戏者，它们即将去海面探寻回家的路是否通畅。我在野外观鸟多年，以对单只的鸟儿仔细观赏为主，偶然遇到大型的鸟群，也多是由体小的鸻鹬类组成的。至于猛禽，零星看到一两只都是叫人高兴的事情。此时，数以百计的灰脸鹰就在头顶翱翔，如此画面本该极其震撼心灵，然而我的心静若止水。或许是内心终究觉得这是个梦，疑惑这一切都并非真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我拿起相机又放下—双眼就足够了，无需那些细节。只要静静地随着它们的翅尖去感受太平洋气流，感受河谷上空奔腾到海的激情就够了。飞翔、飞翔、去飞翔！(www.xing528.com)

垦丁还有一种鸟儿很受我们的欢迎—台湾鹎。

台湾鹎看起来与大陆地区常见、它们的近亲白头鹎很类似，只不过少了些白发，脸蛋上多抹了些白粉。或许仅仅是因为“物以稀为贵”，我们都觉得它们比白头鹎耐看：大大的黑眼睛嵌在白色的面盘上颇有些滑稽，比白头鹎略小的身形也很萌。垦丁公园是台湾鹎的乐园，不过台湾鹎由于和白头鹎杂交，估计在20年之内有消亡的危险。

我们原本要奔到附近太平洋的岬角上去高呼以宣泄心中快意，却被狂风挟带着暴雨敲打得狼狈不堪，窝囊地逃回车内。但无论如何，那如同群鹰奔赴海天的豪情却在众人心中激荡不止。

从台湾海峡到浩瀚的太平洋，这里的海水不仅有绵延的金色沙滩婉约相伴，还有与顽石、礁岩的千年对峙，以及与珊瑚礁的犀利碰撞。

鹅銮鼻（南岬）的珊瑚礁海岸是台湾的地质奇观之一。那化身岩石的亿万珊瑚虫身躯，下挽浪涛，上牵森林，用锋利的棱角撕裂了太平洋的海浪和风，在无数的坑凹里，为一个又一个滞留在潮间带里的生物打造出小小的天堂。这片岩石用丰饶的矿物质，催生出一片又一片绿意盎然的海岸森林；又用多姿的构造将岬角、山洞和天然隧道融为一体，令游人迷失其间，而记忆中浓烈的腥气是纠缠悱恻的印记，是它与大海之间爱的遗留！

在垦丁，前来观鹰、赏地质的人远不止我们，还有数十辆大巴载着人群“呼啦啦”地汇集于此。孩子们雀跃地向天空伸出小手，兴奋地欢呼。毋庸置疑，他们是这种物候变迁中大自然最壮观一幕的见证者、向往者。将来，他们也会是大自然坚定的守护者。

垦丁大街面海而建，色彩艳丽的商铺和民宿林立。在这里，我们与从台北赶来观鹰的台湾鸟友老毛再度重逢。闲聊中，我又想起台中的吕先生和他的太太，还有逢甲夜市里辛苦打拼却幽默感十足的摊主们。无论是否喜欢观鸟，他们都是一群认真对待自己梦想的人。

能够遇见他们，真好！

【注释】

[1]垦丁位于台湾岛最南端，因而垦丁海域是台湾海峡、南海与太平洋的交汇处。

[2]垦丁是世界著名的猛禽观赏胜地。每年秋季，以灰脸鹰为主的猛禽群体会从北方逐渐南迁并在垦丁集结，等待合适的天气和风向继续向南，跨域超过370千米的海域，抵达菲律宾的吕宋岛。在猛禽数量最集中的几天，天空中会出现数以万计的猛禽共同翱翔的壮观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