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祖庙对面是一片香蕉林,林子后面远远地可以看到有几株残存的高树。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拟啄木鸟生活在那边,于是沿着香蕉林里仅能一人侧身而过的小路往里走。海风将宽大的香蕉叶变成在我头顶涌起的翡翠浪花,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让我忘记了种种愤世嫉俗的想法,又变回一个简简单单的旅行者。那路着实有些崎岖,有时还需用手攀爬一下。然而,我私守着这独处的野趣,闻着若有若无的蕉林清香,带着喜悦。
忽然间头顶的碧浪没了,我已钻出了香蕉林,站在一片高地上。四周杂草丛生,眼前,是一大片裸露着红色、平整的土壤。然后,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迅即愤怒不已!
几只珠颈斑鸠蹲在平地上,眼睑都被渔线缝上,脚上套着几乎看不见的鱼线。失去了视觉的珠颈斑鸠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原地不动,在恐惧和黑暗中颤抖。它们脚上的渔线都朝着一个方向,尽头是一个用枯枝和迷彩网搭起的伪装棚。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企图利用珠颈斑鸠做诱饵抓捕猛禽的盗猎现场。
我的出现让原本躲在伪装棚里的那个人钻了出来。中年人,没有奸猾的脸,也没有凶悍的表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中年人,略瘦。他向我走过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我还没开口,他先说话了:“哎呀,这个不让抓的,不让抓的。”我有些愕然,他分明是知法犯法。大约是见我面有愠怒,他继续讪讪地说:“就是偶尔抓一下。”我没搭理他,仔细看了一下四周,确认他今天应该还没有得手之后,问他:“知道不能抓怎么还这样?你这技术是老手啊?自己琢磨的法子?”他见我语气也不强硬,遂略略舒了口气,说:“我都是来这里跟这儿的人学的。”然后他指着天上正在飞过的凤头蜂鹰:“这种我们抓不到,它不吃鸟。”
听闻此话,可以确信此人是老手无疑—普通人哪里会懂得分辨这些?心底恨得牙痒痒—不知道多少猛禽已经祸害在他手里了。
我问:“本地人咋不自己抓?”他说这里管得严,外地人比较方便。我并不能确认他是否为本地人,不过听他的普通话口音还算标准,估计确实不是岛上居民。我用手机拍了周围的场景,也拍了那几只可怜的珠颈斑鸠。他没阻止,只是喃喃地说他早晨4点就来布场地,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收获。我问他是否知道所有的猛禽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都能直接蹲监狱的?他说知道不能抓,但不知道具体多大的罪,还说他生活多么不容易。我静静地听他的“委屈”,心底却越发地厌恶,因为在这个旅游业极其发达的岛上,谋生并非太难。
被捕鸟者缝上眼睛用作鸟媒的珠颈斑鸠(www.xing528.com)
我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看这些可怜的斑鸠,不怕遭报应么?”
当然不能等上天的报应,否则在这迁徙季节,天空飞过的任何一只游隼、燕隼等猛禽都有可能身陷囹圄甚至命丧黄泉。忍着愤怒离开了之后,我把资料交给了当地保护管理部门的领导。他们很重视,后续的执法和惩治此处不表。
后来我特意与涠洲岛当地的小年轻们聊到此事,想了解当地的一些情况,重点是当地人的看法。有点让我意外的是,这些年轻人听我一说,非常愤怒,骂那人太可恶;还问我具体地方,说要去揍那个人一顿。我说已经处理了,这才阻止了他们的冲动。他们说不能抓鸟,还说从网上看到北海有人拍到鸟的照片,好漂亮,也很珍稀,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看的。
这些年轻人是从附近过来打工的,似乎没有读太多的书,却很朴素地知道不要伤害野生动物,又说不是没饭吃,为何要干那种缺德事?当然,很重要的一点是得益于年轻人可以通过网络了解外面的世界和思想,也得益于那些通过网络传播了正确导向的人们。
然而,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因为此次目睹涠洲岛的盗猎现场与后来在冠头岭听到的枪声相比,不过是小菜一碟、小巫见大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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