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6月在新疆偶遇小顾之后,就被他整天“放毒”,说莲花山的鸟况是多么多么好,斑尾榛鸡简直就是人人可见的大路货,等等。想起若干年前在甘肃省碌曲县境内的则岔峡谷,我为了寻找斑尾榛鸡钻到雨后的林子里,结果被大噪鹛调戏得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似乎真没有不来莲花山的理由。此外,这次原本计划去西藏的,因为小拜的假期一而再进行调整,最后彻底泡汤了。所以大家一合计,决定干脆先来莲花山看看鸟再说。
至于后面的行程?商议着来呗—有大把空闲时间的人生就可以这么任性!
见面,拥抱,喝酒,吃羊肉。手抓的,黄焖的,做成汤的—加上小顾共四个人实在吃不下了,才踏着夜的凉风回去睡觉。
黑头金翅雀
第二天天还没亮,宾馆老板就被我们“咚咚咚”地锤开门结账退房—没办法,观鸟要趁早。
原本寂静的山谷被爬上山脊的阳光轻轻地一吻,立刻就鲜活起来了。风开始吹拂,原本呆滞的纵横阡陌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赤朱雀又出现了,尽管还很远。倒车镜里,环颈雉就在身后,可等不到我们下车,它就在公路的拐弯处消失。小顾已经在车上叨咕了很久,让我们快一点,不要在半路上浪费时光,可我们并不理睬他,直到他放了大招,说:“我带你们去找鬼鸮……”
王杰立即油门一踩,车在盘山公路上“飞”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木牌指向路边的林间小路。尽管此处距离中国科学院的科研站已经很近,我们还是迫不及待地将行囊扔在路边,一头钻进树林里。
这是一条鸟类监测路线。高大的云杉树上标着数字,地面上勉强有条小路,厚厚的杉针踩上去弹性十足。我的脚下涌起一阵冲动—对,就是那种七八岁的小朋友边走边跳的冲动。我们是大自然的孩子,所以在大自然面前可以没羞没臊,快乐到忘乎所以。
林中的光线比公路上暗了很多,但依旧明朗,因为有晨光—一个个明亮的光斑像球一样纷纷被扔了进来,带着丝丝的温暖。地面上,蘑菇从落叶层中冒出了头,贝母开得像一盏盏精致的铃铛,吸引我们俯下腰身。本想凑过去给它们来个特写,却不小心被露珠碰得满鼻子的冰凉,还引来一长串细小而急促的嘲笑声响彻枝头。
你这只甘肃柳莺,莫得意,其实这是我们引诱你出来的小计谋呢!它显然不太服气,从密匝的枝丫后跳到我们的眼前,将自己从背光处的一个“小黑煤球儿”变成顺光处的一个“小绿蛋儿”,气鼓鼓、圆不溜丢的,嘴里还是不肯停歇—要和我们继续理论、对质。(www.xing528.com)
小路并不长。鬼鸮的人工巢箱尽管位置隐秘,仍然被我们很快找到。可惜,鬼鸮并不恋家。路那头走来一位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的鸟友,我们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彼此简单地问问了各自的收获,没有多言就各走各路了。莲花山在观鸟圈子里大名鼎鼎,一年四季都不缺造访者。话说“天下鸟人是一家”,若在平时,鸟友相遇少不了要好好交流一番。只是今日时间有限,目标鸟种尚未收进囊中,我便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找鸟要紧。
鬼鸮曾经利用过的人工巢箱
我们来回走了三四遍,仍然无果。小顾忽然说他当时是冬季在这里看到鬼鸮的。我还指望他带我去看斑尾榛鸡,于是就忍住了没“收拾”他。鬼鸮本不在我的预期之中,谈不上多失望,而斑尾榛鸡就不同了。我跟小顾说得很清楚,看不到斑尾榛鸡,他就在林子里等我们给他送晚饭吧。“压力山大”的小顾想了想,决定带我们先去找斑尾榛鸡的生境—我很满意!
我不爱去一些所谓的固定“鸟点”看鸟,因为缺少发现的乐趣;对“迷鸟”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因为不是鸟儿的正常环境,很难看到它们的本性;对诱喂就更没兴趣了,它们所有的动作和姿态无非就是埋头苦吃,能有什么意思?我喜欢在原生的环境中发现鸟类的欢愉和自由自在—尽管它们警惕的眼神依旧,但底子是舒适的,也是闲淡的。在它们梳理羽毛的那个瞬间,你会发现美好与幸福会凝固,令时光完败。
斑尾榛鸡喜欢待在云杉与柳树的混交地带—虽然是“榛鸡”,但是柳芽儿却是冬春两季它们的主要食物。只是这些柳树都生长在谷底的溪流边,云杉林里虽然不比热带雨林那般灌丛密布,但是林下的草本植物却同样生得莽实。我们寻着忽隐忽现的流水声,踩着没过小腿的绿草缓缓而下,还不时地抬脚跨过倒下的树干,甚至偶有滑跌也在所不惜。这些黑褐色的巨大树干已经死去很久,却孕育出了一大波苔藓、地衣和真菌。林间稍微开阔些的地方,紫色的龙胆花像从夜空坠落下来的星星。
地上有斑驳的羽毛,毋庸置疑这就是斑尾榛鸡的家园了。可我却有点想放弃—柳枝儿太密,人如同陷入了牢笼,视线如困兽,如何看鸟?小顾不肯罢休,坚持继续往里走。拗不过他,何况我也不想真的等天黑了还来给他送饭,于是继续双手开路。才走了三五步,猛然一个黑影扑喇喇地从侧边飞到我们身后。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振羽声已戛然而止,森林里只剩下我们长长的呼吸声,还有涓细的流水叮咚。
转身,各自缓缓散开;屏住呼吸,脚步轻如鸿毛。我们有豹子般的耐心,斑尾榛鸡则对自己选取的隐匿处极度自信。这是一场较量,但更像是一场游戏。
斑尾榛鸡(雄鸟)
眼前是一只成年的雄斑尾榛鸡。它卧在柳枝头,蜷缩成一根略有突兀的“枯枝”。尽管被我们打搅了午休的美好时光,它那红色的眼圈依旧带着睡眼惺忪的性感,只是下巴的围兜已经“脏”成墨色也不肯去洗。大老爷们这么懒惰么?我想看清它斑驳的尾羽,可唯一合适的角度必须弯着腿、勾着腰、仰着脖子—这场捉迷藏的游戏,究竟是我还是它赢了?哎,还真不好说!
小顾大为得意起来,并且宣称我们看到的“生境版”斑尾榛鸡比其他人看到的“公路版”要高大上得多。我先是很高兴地表示同意,然后说:“走,带我们去找鬼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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