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哥原本已经坐上返回康定的大巴,折多山上一场大雪让我们不得不退回新都桥镇。
我们继续入住桥头那家宾馆。第二天起来,拉开藏式华丽的窗帘,外面贡嘎山的雄姿依旧。桥下的河从高尔寺山而来,贴着一脉山峦,穿镇而过。靠近人烟的这边河岸有些平地,隐隐冒出些绿意;对岸是山;河床偶尔被水冲出一些石滩,又或者淤积了些泥沙,长了些并不茂盛的草儿,不少牦牛涉水过去觅食。河的两岸都种了很多杨树,却有不少地方被砍伐得只剩下一排排的树桩,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出了新都桥镇之后,河谷变得很开阔,然而常年冲击形成的泥潭、砾石堆挤在一起,留下的水道并不宽,水流也变得湍急,“哗哗”作响。满眼是泛黄的草坡,两边的山峦上看不到什么树木,只是在一个背风的山坳有一片针叶林,以及零星、低矮的灌丛。4月末的新都桥镇,依然未完全脱去冬的长袍。
我和陈哥刚到新都桥镇的时候,沿着镇外的上游河道做了一次观鸟。现在离开新都桥镇时,大巴却因为大雪被阻在镇外的下游河边公路上。既然路边有各种鸟儿飞来飞去,我们便拿出望远镜,边观鸟边等路况的改善,并无其他乘客的那般焦虑。
还是先说刚到时的那次观鸟吧。
很多大嘴乌鸦,它们叫得让人心发慌。普通秋沙鸭很美,但是胆子很小,容不得我们靠近就沿着河道飞走了。杨树已经发芽,是很多柳莺的至爱。到了四川我是不大敢认柳莺的,单单腰间是黄色的就有好几种。不过认不出来也没啥,它们活泼的身影看上一眼就让人开心。在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里,春天的脚步正在靠近。
这里的红尾鸲、水鸲挺多—水边嘛,可以理解!在这个色彩依然单调的早春,它们是一道道细微又靓丽的风景。方尾鹟也在,而且数量不少,飞起来时一身鲜艳的黄绿色就像一片新发芽的柳叶儿在随风起舞。杨树林也是高山旋木雀和灰头绿啄木鸟的家园,前者细细小小,主要负责清理树皮;后者粗粗壮壮,喜欢啄入树干取食。它俩彼此精诚合作,相当默契。
还有不太怕人的赤颈鸫,喜欢一会儿在草地上,一会儿又飞到树上与你捉迷藏。我第一次见到赤颈鸫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它长得好像灰背鸫将餐巾系在胸口,而且使用时间过长,都脏成酱油红了!
河滩中有粉红胸鹨在踱步,闲悠悠地,但与我们始终保持着3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偶尔停下来,带着白眼儿扭头看看我们。新都桥镇的海拔3 300米出头,而我国大陆东南部最高峰即武夷山脉的主峰黄岗山山顶不足2 200米。这就是说,这只粉红胸鹨散的不是普通的步,而是“太空步”!怪不得它如此清高骄傲!
在新都桥镇的第一次观鸟因为看到一只红喉姬鹟达到高潮。虽然之前也见过这种鸟儿,却从未见过它们的繁殖羽—也就是说我以前见过的红喉姬鹟喉咙都不是红的!眼前这只红喉姬鹟喉部色彩艳如夕阳,尾巴翘似纸扇,歌声好比莺燕呢喃,叫人怎不看得啧啧称赞!这犹如玉液琼浆尽入肚肠,那滋味,实在是妙啊!
河对岸的山岩上,岩鸽相随相依,让人觉得爱情真好!
时隔三天后,原本急着赶回成都的我们因为折多山上堵车,大巴在山脚下的公路上前后挪不动,又“被迫”在新都桥镇观了一次鸟。不过,这次在城东。(www.xing528.com)
路边是田地。太阳高高在上,附近山头上白雪依旧,田地里的冰雪却已经开始消融,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我们没法走远,就挑些田埂随便溜达。
冰雪消融的溪流
山顶有猛禽!高山兀鹫和胡兀鹫的身影刚刚还远观小若雪片儿,忽然间就如同鬼魅一般到了我们的正头顶,不用望远镜都可以看见它们眼底寒光毕露。大群达乌里寒鸦挺着白肚皮聚集在山头盘旋,红嘴山鸦则在半山腰徘徊。在藏族人民心中,鸦是神鸟,不会去伤害它们。所以那些红嘴山鸦并不怕人,一摇一摆去吃藏族居民扔的面包屑和饼干。那些与我们一样受阻的藏族人多半爬到山坡上躺着晒太阳。他们身上的藏袍虽然显得有点脏兮兮的,好处却很多—在哪里都是天大地大,可以用它随心而坐,随性而卧。
回头看了看那漫长的车龙,我和陈哥决定稍微走远一点,结果看到大群分散的戈氏岩鹀在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田间孜孜不倦地翻土刨食。当年在广西猫儿山山顶为了看清楚一只它的同胞,我趴在悬崖边辛苦万分,如今它们就跟麻雀似的在身边,赶都赶不走。想到此,我不禁哑然失笑。赤颈鸫在上次只见到两只,这里亦是一大群。其实不奇怪,因为此处的植被比河的上游好很多,河边灌丛和杨树都是成林的。一对黑胸歌鸲夫妻在此出现也不能算是意外,不过前日在帕姆岭的山下只能远远地看到这种鸟儿,今日就可以近距离端详,那种美妙,让我巴不得堵车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终究还是要上路的。遗憾的是,积雪虽然已被清除,但有些人心中自私自利的本性依旧不减—山路原本狭窄多弯,总有些司机不守规矩,定要变道超车,结果在折多山顶出了车祸,导致几千辆车堵到天快黑。此处有4 000多米的海拔,风萧萧兮雪茫茫,寒气汹涌如潮水,所有人只能蜷缩在车内焦急地等待。
时间久了憋得着急,我下车去“放水”,喜鹊、大嘴乌鸦还有白鹡鸰就在一旁。到处都是雪,它们在这里吃什么呢?为什么旁边的那位藏族人说“现在的天气异常是对我们的报应”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对河边那些树木的肆意砍伐、对其他生态环境的破坏,还是另有缘由?还来不及思考和请教,前面的车辆就开始挪动,于是我赶紧上车。带着对大自然无数个类似的疑问,就这样披星戴月,过了康定,下了泸定,翻过二郎山,一路回到成都。
是夜,公元2010年4月25日凌晨3点,成都暖热闷燥。
初夏,已悄然来临!
岩鸽(林子大了 摄)
【注释】
[1]六字真言,指藏传佛教的“唵嘛呢叭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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