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学士左朝奉大夫知制诰兼侍读兼资善堂翊善长林县开国男食邑三佰户赐紫金鱼袋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刚柔者,立本者也。变通者,趣时者也。吉凶者,贞胜者也。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日月之道,贞明者也。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夫[501]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然示人简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功业见乎变,圣人之情见乎辞。
伏羲始画[502]八卦,八卦成列而乾坤定位。震、巽,一交也,坎、离、艮、兑,二交也。兑以一阳与艮,坎以一阴奉离,震、巽以二相易,六十四卦之象在其中矣。三画[503],天、地、人也。伏羲因而重之,六位成章,兼三才而两之,则三百八十四爻在其中矣。《归藏》初经,八卦六爻,则知因而重之者,伏羲也。姚信曰:“连山氏得河图,夏人因之曰《连山》;归藏氏得河图,商人因之曰《归藏》;伏羲氏得河图,周人因之曰《周易》。”连山,神农氏也,归藏,黄帝氏也。其经卦皆八,本伏羲也,其别卦皆六十有四,因八卦也。六爻刚柔互相推荡,六十四卦之变在其中矣。郑康成曰:“宓羲作十言之教,曰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消、息。无文字,谓之《易》。”乃知《周易》系辞于卦下者,文王也。文王系辞,指其象而命之以名,则周公之爻辞,所以鼓天下之动者在其中矣。彖辞曰“吉凶而已”,“吉凶悔吝”者,爻辞也,是亦生乎卦之动也。爻动静当,则吉,当静而动、当动而静,则凶悔吝矣。言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主动爻言之也。自神农氏而下,演为三《易》,赞为《十翼》,非圣人能为是也。引而伸之,不外是也。
爻有刚柔,不有两则一不立,所以立本也。刚柔相变,通其变以尽利者,趣时也。趣时者,时中也。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矣”。刚柔相错,有当有否,则吉凶生。又曰“吉凶者,贞胜也”,何谓邪?此于动中明乎不动者也。韩康伯谓“不累乎吉凶是已”。张载曰:“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者,圣人不使避凶趣[504]吉,一以贞胜而不顾,如‘大人否亨’‘有陨自天’‘过涉灭顶凶无咎’、损益‘龟不克违’及‘其命乱也’之类。”天地之道,有升降,然上下之观不动也,故曰“天地之道,贞观也”。日月之道,有往来,然昼夜之明不动也,故曰“日月之道,贞明也”。天下之动,吉凶之变多矣,而君子安其义命,一以贞胜,吉凶不能动,何累之有?故曰“天下之动,贞夫一也”。一者,贞也。贞所以一天下之动,此彖辞、爻辞所以贵夫贞也。吉凶以贞胜,故能立天下之本、趣[505]天下之时。
八卦本乾坤者也。夫乾阳至刚,确然不易,示人为君、为父、为夫之道,不亦易乎!夫坤阴至柔,然而顺,示人为子、为臣、为妇之道,不亦简乎!乾刚坤柔,以立本者也。爻也者,效乾坤之动者也。天道下济,地道上行,刚柔相推,变通以趣时者也。象者,像乾坤之象者也。爻有变动,象亦像之,爻象动乎内者,有当有否,则人事之见于外者,有吉有凶,人与乾坤一也。吉凶之变,有术通之,凶者反之吉,则功业不期于见而见矣。观此则乾坤示人足矣。圣人必以彖言乎象,爻言乎变,系辞以言吉凶者,圣人之情,爱人无已也。恐其陷于凶咎,是以指其所之。故考乎其辞,则圣人之情见矣。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涣。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臼杵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胡旦分“天地之大德曰生”为一章,“阳卦多阴”为一章,考之文义,当从旦。龚原本亦然。
乾,大生也,坤,广生也。乾坤合而成德,生物而已,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情见乎辞者,亦天地之德也。圣人成位乎两间,有其德,无其位,不能兼善天下,于其位也,慎之重之,在卦则尊位也,故曰“圣人之大宝曰位”。天地之大德曰生者,仁也。圣人成位乎两间者,仁而已矣。不仁,不足以参天地。圣人者,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不杀者,好生也,故曰“何以守位?曰仁”。仁被万物,取财于天地,则财不可胜用,其民养生丧死无憾,可以保四海、守宗庙社稷,故曰“何以聚人?曰财”。理财者,节之以制度也,节之类是也。正辞者,正邪说也,六辞是也。禁民为非者,禁其非归之于是也。如是,乃得其宜,故曰“义”。义所以为仁,非二本也,故曰“立人之道仁与义,莫非义也”。义至于禁民为非,尽矣。
自此以下,明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者,无非有取于《易》,皆仁也。曰“王天下”者,明守位也,所谓崇高莫大乎富贵也。鸟兽之文,即天文。《太玄》曰:“察龙虎之文,观乌龟之理,举鸟兽则龟见矣。”仰观龙虎乌龟之文,其形成于地;俯观山川原隰之宜,其象见于天。凡在地者,皆法天者也。近取诸身,则八卦具于百骸而身无非物;远取诸物,则八卦具于万物而物无非我。故神明之德,虽异而可通,万物之情,虽众而可类,其道至于一以贯之。此包牺氏所以作《易》。一者何?仁也。
上古茹毛饮血,故教之以佃鱼[506],盖取诸重离。巽绳离目,网目谓之罟,两目相连,结绳为之网罟也。离雉[507],佃也,兑巽为鱼,渔也。观此则伏羲画八卦,因而重之明矣。
神农氏时,民厌鲜食,而食草木之实。圣人因是以达其不忍之心,故教以末耜之利,盖取诸益。益,否乾之初也。乾金斫巽木,斫木也。四之三成坎,坎为揉,之[508]初成震,揉木也。入坤土而巽于前,斫木为耜也。动于后,揉木为耒也。耒耜之利,其益无方矣。
是时民甘其食,美其服,至死不相往来,故教之以交易,盖取诸噬嗑。噬嗑,否五之初也。离日在上,为日中,坤众在下,为市众、为民。离有伏兑,为蠃贝,坤往之乾,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也。以坤交乾,交易也。乾五退初而得位,各得其所也。佃渔不言利,于耒耜言利,佃渔非圣人本心也。佃有猛虎之害,渔有蛟龙之害,不若耒耜之利。为市不言利者,聚天下之货,利在其中矣。唐虞氏时,洪水之患,庶民鲜食,然后教民稼穑,懋迁有无化居,其道万世一揆。神农氏没,民情已厌,黄帝、尧、舜作,因其可变,变而通之,使民日用其道而不倦,而又微妙入神,化而无迹,天下各得其宜。盖《易》道阳极变阴,阴极变阳,变则不穷,不穷则可久而不息。善乎变通以趣时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圣人先后天故也。
神农氏时,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正[509]是尊卑定位,君逸臣劳,乾坤无为,六子自用,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乾在上,为衣;坤在下,为裳。
上古山无蹊,泽无梁,至是舟楫之利,以济不通,盖取[510]涣。涣,否四之二也。乾金刳巽木,浮于坎上,刳木为舟也。离火上锐,剡木为楫也。否塞者涣散,济不通也。
上古牛未穿,马未络,至是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随,否上九之初也。坤牛而震足驱之,服牛也。震作足马,而巽股据之,乘马也。坤舆震,上六引之,引重也。内卦近,外卦远,上六在外卦之外,致远也。牛马随人而动,否不通也,上之初,济不通也。
上古外户不闭,御风气而已。至是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豫,谦之反也。谦艮为门,九三之四又为门,重门也。艮为手,坎为坚木,震为声,手击坚木而有声,击柝也。坤为阖户,而坎盗逼之,暴客也。
知耒耜而不知杵臼之利,则利天下者有未尽,故教之以杵臼之利,盖取诸小过。小过,明夷初之四也。兑金断巽木,断木为杵也。巽木入坤土,掘地为臼也。坎,陷也,臼之象。杵动于上,臼止于下,四应初,三应上,上下相应,杵臼之利也。坎变巽股,万民济也。
知门柝而不知弧矢之利,则威天下者有未尽,故教之以弧矢之利,盖取诸睽。睽,家人反也。家人巽为木,巽离为丝,坎为弓,弦木为弓也。兑金剡木而锐之,剡木为矢也。兑决乾刚,威[511]天下也。
圣人以百姓[512]心为心,民之所欲不以强去,民之所恶不以强留,然变而通之者,亦因其典礼以损益之而已。且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自黄帝而来,夏后氏之世室,商人之重屋,周人之明堂,宫室之制有不同,而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取诸大壮者同也。大壮自遯来,三复三变也。一变中孚,艮为居,兑为口,穴之象,穴居也;再变大畜,乾在上,天际也,野之象,巽入变艮而止,野处也;三变大壮,震木在上,栋也,乾天在下,宇也,巽风隐,兑泽流,待风雨也,大壮则不挠矣。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自尧舜以来,有虞氏之瓦棺,夏后氏之堲,周商人之梓。棺椁之制有不同,而取诸大过者同也。大过自遯四变。一变讼,乾见坤隐,不封也;再变巽木,而兑金毁之,不树也;三变鼎,离为目,兑泽流,丧也。上九变而应三,坎兑为节不变,丧期无数也。木在泽下,中有乾人,棺椁也。葬则棺周于身,椁周于棺,土周于椁,大过也。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书契之制有不同,而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取诸夬者同也。夬自姤五变:一变同人,二变履,三变小畜,四变大有。姤巽为绳,结绳也。巽变成离,坤离为文书也。兑金刻木,契也。乾为君,坤为臣民,坤居二、四、上,百官以治也。离明上达,万民以察也。以是决天下疑者,夬也。
以是推之后世,畋猎捕鱼之器虽不同,而取于离则同也,井收[513]沟洫之事虽不同,而取于益则同也,胡中[514]夕市虽不同,而取于噬嗑则同也。余卦可以类推矣。盖动于人情,见于风气,有是时必有是象。《易》者,象也,《易》之有象,拟诸其形容而已。犹绘画之事,雕刻之工,一毫损益,则不相似矣。
象之辞又谓之彖者,言乎其才也。卦有刚柔,才也,有是时,有是象,必有是才以济人[515]。才与时会,斯足以成务矣。然天下之动,其微难知,有同是一时、同处一事,所当之位有不同焉,则趋舍进退殊途矣,故曰“爻者,效天下之动也”。是以卦同爻异,趣时之变不得而同,然所归则若合符节,故自伏羲、神农、黄帝、尧、舜,凡六万一千四百有余岁,而行十[516]卦而已。夫爻动,则有吉凶悔吝。吉凶者,所以生大业也。吉凶生而悔吝著,其动可不慎乎?
阳卦多阴,阴卦多阳,其故何也?阳卦奇,阴卦偶,其德行何也?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易》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邪?”《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屦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灭耳,凶。’”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517]而任重,鲜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天地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凡得乎乾者,为阳卦,震、坎、艮是也;凡得乎坤者,为阴卦,巽、离、兑是也。阳卦以奇为本,故多阴;阴卦以偶为本,故多阳。本不可二也。阴阳二卦,其德行不同,何也?阳一君而遍体二民,二民共事一君,一也,故为君子之道。阴卦一民共事二君,二君共争一民,二也,故为小人之道。阳贵阴贱,昼人多福,夜人多祸,故君子贵夫一也。
《咸》九四曰“瞳憧往来,朋从尔思”者,劳神明以为一也。夫思之所及,朋则从之,思之所不及,其谁从乎?虽懂憧于往来之间,其从亦狭矣。不知天下何思何虑,万物即一,一即万物,同归而有殊涂,一致而具百虑,其一既通,万物自应,岂思虑营营之所至哉?且日月寒暑,一往一来,自异者观之,两也。相推而生明,相推而成岁,自同者观之,一也。自往自来,其谁使之?往者屈也,来者信也,一屈一信,默然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不屈则不能信,龙蛇不蛰则不能存,消息循环,相待而为用。夫致用在于精义,义则无决择、无取舍,唯其宜而已。精一于义,则进而入于不可知之神,故感而后动,其动也天,其用利矣。游乎人间,物莫之伤,其身安矣。利用安身,日进无疆,德不期于崇而自崇矣。此吾之所知也,过此以往则化矣。如日月有明,容光必照,寒暑相代,万物自生,日月寒暑所不能知也。故曰“圣人有所不知焉,圣人有所不能焉”。然则所谓化者,终不可知欤?曰:穷神之所为,则知化矣。德盛者自至焉,道至于此,万物与我一也,故曰“一则神,两则化,穷神则知变化之道”。
人孰不欲安其身,或困于石而不知休,据于蒺藜而不知避,名既污辱,身既危殆,日近于死亡,虽欲安,得乎哉?妻且不得见也,况朋从乎!藏可用之器,待可为之时,动无结阂,出则有获,唯乘屈信之理而其用利者能之。小人不耻不仁,故不畏不义,陷于死亡,辱及其先,耻孰大焉?虽愚也,而就利避害与人同,故见利而后劝,威之而后惩,小惩大诫,犹为小人之福,况真知义乎!精于义者,岂一日积哉!彼积不善以灭其身者,不知小善者,大善之积也。
夫身者,国家之本,存亡治乱之所系。身虽安矣,犹不可恃也。故安其位者危,保其存者亡,有其治者乱,君子兢兢业业不恃其有,故身安而国家可保,国家保而德崇矣。位欲当德,谋欲量知,任欲称力,三者各当其实,则用利而身安。小人志在于得而已,以人之国侥幸万一,鲜不及祸。自古一败涂地,杀身不足以塞其责者,本于不知义而已。
神,难言也。精义入神以致用,其唯知几乎!知几其神矣!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譬如阳生而井温,雨降而云出,众人不识,而君子见之,其于行义也,不亦有余裕乎?夫安危存亡之几,在于始交之际。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义之与比,无悔吝藏于其中,知几故也。是以君子见微已去,小人遇祸不知,见与不见,相去远矣。进此道者,存乎介而已,确然守正,不转如石者,乃能见之。其心定、其智明,默识而善断,故不俟终日也。守身如此,无一朝之患矣。知彰易,知微难,知刚易,知柔而刚难,君子见几,故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一龙一蛇,或弛或张,唯义是适,则万夫望之而取法焉。所从者,岂特其朋从之?彼劳思虑者,亦末矣。
夫智周万物者,或暗于自知;雄入九军者,或惮于改过,克己为难也。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故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孰谓小善为无益而可以弗为,小恶为无伤而可以弗去乎?复者,刚反动之卦也。善者天地之性,而人得之,性之本也。不善,非性也,习也。不远而复者,修为之功也。故曰“不善未尝弗知,知之未尝复行”。知之者,觉也,自性也。或曰:鲋椒之恶,岂习乎?曰:知修为之功,则复其本矣。由其习之不已,迷而不复矣。
人之生,有气之质,有性之本。刚柔不齐者,气也,性之本则一而已矣。故曰“天地贞观也,日月贞明也”,气岂能变哉?天地万物,其本一也。天地升降,其气缊,万物化矣,醇而未杂。《序卦》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刘牧曰:“乾道自然而成男,坤道自然而成女。”《序卦》言万物,则男女在其中矣。曰万物化醇者,言其一未始离也。天地既生万物,万物各有阴阳,精气相交,化生无穷,《序卦》曰“有万物然后有男女”。刘牧曰:“咸卦不系之于离坎,以离坎而上,男女自然而生。咸卦而下,男女偶合而生。”曰男女、曰化生者,言有两则有一也。
《损》之六三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致一则殊涂而同归,一致而百虑矣。老氏论天地王侯得一,又曰“天地相合而降甘露”。老氏之所谓得一、相合,即夫子所谓致一也。其在卦,则六爻相应,合而致用是也。所谓全者,合我与人而为一也。动而与之者,安其身而后动也。语之而应者,平其心而后虑也。求而与之者,定其交而后求也。三者得,故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故曰“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离而为二,物物成敌,莫或与之击之者,至矣。故曰“立心勿恒,凶”。勿恒者,不一之谓也。张载曰:“下文当云:《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子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考之义,或然也。顺乎天者,天助之;应乎人者,人助之,致一之效乎?
此章以咸、困、解、噬嗑、否、鼎、复、损、恒九卦十爻尽其意,盖书之于言,有不能尽也。(www.xing528.com)
子曰:“乾坤,其易之门邪?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其称名也,杂而不越,于稽其类,其衰世之意邪?夫《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开而当名辨物,正言断辞则备矣。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因贰以济民行,以明失得之报。”
乾、坤,其《易》之门邪?乾坤毁,则《易》无自而入矣。乾刚者,阳之物,老阳之策也,其德则健;坤柔者,阴之物,老阴之策也,其德则顺。阴阳,气也,刚柔,形也,气变而有形,形具而有体,是故总策成爻,健顺合德,而刚柔之体见矣。圣人以此体天地之撰,体,形容之也,撰,定也,形容天地之所定者,体造物也,即刚柔有体是已。天,神也,地,明也,通神明之德者,示幽显一源也,即阴阳合德是已。阴阳相荡,刚柔相推,自乾坤而变八卦,自八卦而变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其称名也,杂然不齐,枝叶至扶疏矣,而亦不越乎阴阳二端而已。
乾、坤,其《易》之门邪?伏羲始画八卦,文王监于二代而作《周易》,周公因于文王而作爻辞。卦有象,爻有变动,系辞焉而命之,日益详矣。盖时有隆污,道有升降,世既下衰,不如是不足以尽天下之情伪。何以知其然哉?于此稽考其类,则知之矣。
夫《易》之为书,以八卦言之,自震至乾,彰往也;自巽至坤,察来也。一往一来,周旋无穷,是谓环中。以重卦言之,前卦为往,后卦为来,自内之外为往,自外之内为来,彰往故微显,察来故阐幽。显莫如既往而有微而难知之理,幽莫如方来而有显而易见之象。开释爻卦,各当其名,无隐也。辨阴阳之物,正吉凶之辞,无遗也。断之以卦辞、爻辞,则备矣。观乎此,宜若坦然明白,使人易晓矣。然而其称名也小,则百物不废;其取类也大,则达之于天下意有余,故其旨远。物相杂,故其辞文。其言致曲,而后中于道。其事闳肆,其[518]实本于隐。非天下至神、至精、至变,有不能与也。而又因其疑贰不决,恐惧易入之时,以济民行,告之以吉凶悔吝之辞,以明失得之必报,盖有远害防患之心,非衰世之意乎?
《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辩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谦,尊而光。复,小而辩于物。恒,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益,长裕而不设。困,穷而通。井,居其所而迁。巽,称而隐。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德,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辩义,巽以行权。
作《易》者,上古也,兴《易》者,中古也,何以知《易》兴于中古邪?观九卦之象,圣人有忧患后世之心,得失滋彰矣。然则上古作《易》,何以知有忧患乎?曰圣人随时者也。佃鱼[519]不厌,则耒耜之利不兴,结绳未弊,则书契之文不作。而所以忧患后世者,固已具于八卦之中,至于文王而《易》道兴矣。
履,说而应乎乾,履乎和者也,故为德之基。谦,执之而有终者也,故为德之柄。复,刚反动而复其初,德自此始者也,故为德之本。恒,久而不已,终则有始者也,故为德之固。损,损其可损,而致一者也,故为德之修。益,益其可益,而日进者也,故为德之裕。困,刚见掩,而不失其所亨者也,故为德之辨。井,刚中而不变者也,故为德之地。巽,以刚下柔,不失乎中者也,故为德之制。
履[520],和而至于礼,不至则流而徇[521]于物矣。谦,卑而人尊之,其道光也。复,小而辨于物者,以初九也,人之所以异于万物者,以其存心也。剥之刚阳反动于初,则善心生于冥昧难知之时,不俟乎大而后与物辨也。斯非德之本欤?恒,泰之变也,初九正也,动而之三,雷风并作,万物繁兴之时,三守正不动,酬酢而不厌,天地所不能旋,日月所不能眩,可以言德之固矣。“损,先难而后易”,何也?情欲者,强阳之气也,初损之必有吝心,刚健决断乃能行之,故先难也。及其既损,考诸理而顺,反诸心而悦,其孰御我哉?故后易也。夫一介不以取诸人,然后系千驷之马而弗视,禄之以天下而弗顾,故曰“仁亦在熟之而已”。“益,长裕而不设”,何也?益,否之变也,九四下益于初,初九正也,益物以诚也。益物以诚,即是自益以诚,故四与初以益而正,诚自成也。受益者不赘,益之者不亏,与时偕行,如天地之裕万物,非张设之也。“困,穷而通”,何也?否之上九陷而之二,上下柔掩之,穷也。处险而说,在穷而心亨通也。通者不穷之谓,岂必富贵利达而后为通哉?故曰“学不能行,谓之病”,病则穷矣。“井,居其所而迁”,何也?泰初之五为井,初九正也,九五亦正也,初迁之五,往者正也,五迁之初,来者正也。五居其所,而往来皆正,能迁也。“巽,称而隐”,何也?遯[522]二之四为巽,称者轻重均之谓也。二阴方进,六二从四,九四君子屈己以下之,则君子小人势均矣。人见其屈己以为巽,而不知六二亦巽乎刚,故曰“称而隐”。
“履以和行”,何也?和者,礼之用;节者,礼之体。节而不和,礼不行矣。“谦以制礼”,何也?礼自卑而尊,人自后而先人,不能乎谦,安能行礼?“复以自知”,何也?有善必自知之,不善必自知之,修其善去其不善,则复矣。“恒以一德”,何也?杂而不厌,非徇物也,久而不变也,久则其德无二三矣。“损以远害”,何也?自损以修德,则物无害之者,故曰“恭寡过,情可信,俭易容也,以此失之者,鲜矣”。“益以兴利”,何也?因其所利而利之也。“困以寡怨”,何也?虽困而通,在穷而悦,乐天者也。我不尤人,人复何怨?“井以辨义”,何也?井自守以正,与人必以正,处己处人各得其宜者也。“巽以行权”,何也?权者,称之所以轻重也。与时推移,泯然无际,如行权称物,人见其适平而已。
其序则履和、执谦、复本、恒久、损己、益人,然后可以处困不穷,能迁然后可以行权。九卦履出于乾,谦、复出于坤,恒出于震,损出于艮,益出于巽,困、井出于坎,独不取离,何[523]也?离,万物皆相见之卦。包牺氏取之,文王内文明外柔顺,以蒙大难,明在地中时也。
《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其出入,以度外内[524],使知惧。又明于忧患与故,无有师保,如临父母。初率其辞,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龚原曰:“《易》之为书也,三章。”当从龚。此章言《易》有变动出入。
《易》之为书,明天地之用,其用不过乎六爻,不可远也,远此而求之,则违道远矣。其道也屡迁,有变有动,不居其所,升降往来,循环流转于六位之中。位谓之虚者,虚其位以待变动也。故《太玄》九位亦曰“九虚”。或自上而降,或自下而升,上下无常也。刚来则柔往,柔来则刚往,刚柔相易也。无常则不可为典,相易则不可为要。流行散徙,唯变所适,然亦不过乎六爻。不过者,以不可远也。其出入云者,以一卦内外言之,两体也。出者自内之外,往也;入者自外之内,来也。以是度外内之际,而观消息盈虚之变、出处进退之理,使知戒惧。当出而入,与当入而出,其患一也。故大观在上,窥观者丑。三阳方壮,牵羊悔亡。出入内外,本于相形,比[525]四从二亦曰外,离五用九亦曰出,唯精于义者,能知之。知义,则知惧矣。
又此书明于己之所当忧患,与所以致忧患之故,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无有师保教训而严惮之,明失得之报也。如有父母亲临而爱敬之,见圣人之情也。初率其吉凶之辞,揆其八卦之方,则既有典常可守矣。盖不可远者,《易》之体也,而有用焉;为道也屡迁者,《易》之用也,而有体焉。能知卦象合一,体用同源者乎?斯可以言《易》之书矣。书载道者也,待人而后行,苟非其人,道不徒行。
《易》之为书也,原始要终,以为质也;六爻相杂,唯其时物也。其初难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辞拟之,卒成之终。若夫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噫!亦要存亡吉凶,则居可知矣。知者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
此章言重卦六爻之义。
《易》之为书也,原始于初爻,要终于上爻,成六位以为体质者也。八卦,八物也。六爻,六时也。六爻相杂,时异而物异。八卦,本象也,时物,别象也。其本甚微,故难知;其末已著,故易知。初辞拟而后言,不亦难知乎!卒成之,其事终矣,不亦易知乎!上下之位,以时言之,初终也;以道言之,本末也;以事言之,始卒也。其实一也。时变则事变,事变则道与之俱,未有违时造事而能成者。
三画非无本末也,圣人何为重卦?曰:理具乎中,其事则未也。若夫糅杂八卦之物,撰定六爻之德,辨得失是非,则非中爻不备。中爻,崔憬所谓二、三、四、五,京房所谓互[526]体是也。盖物无常是,亦无常非,施于彼者,或不可施于此,用于古者,或不可行于今。蒙以九二纳妇,而六三取女则不利;节以初九不出,而九二不出则失时,得失是非不可不辨也。噫!重卦六爻之意,亦要诸吉凶存亡之辞而已。有同位而异物,同物而异象,同象而异辞,要诸辞则四者不同居,然易见可指掌而知矣。六爻者,变动相错,而有吉凶存亡者也。彖辞者,合内外二体,以一爻相变而有者也。知者明于理,则观诸彖辞,而爻义已知其过半矣。
二与四同功而异位,其善不同,二多誉,四多惧,近也。柔之为道,不利远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三与五同功而异位,三多凶,五多功,贵贱之等也。其柔危,其刚胜邪?
龚氏合“《易》之为书也”为一章,误矣,今从故本。此章再明中爻之义。
二、四,偶也,同为阴之功,内外异位,有不同焉。二多誉,四多惧,何也?四近五,五尊位,近尊位则多惧。月望日则食,礼近君则屈,然柔之为道,不利远者,坤从乾也。二远于五,所以多誉者,其要在于虽柔而无咎,以其用柔中也。用柔而失中,其能无咎乎?
三、五,奇也,同为阳之功,内外异位,有不同焉。三多凶,五多功,何也?五贵三贱,其等不同也。三处下位之极,其柔居之则危,不胜任矣。其刚居之,将以为胜邪?以刚居刚,有时乎过刚矣,危则疾颠,过则易败,此三所以多凶也。若五不然,以刚居之,得尊位大中,宜处贵者也。以柔居之,有处谦执柔,以贵下贱之美,二为五用矣,此五所以多功也。
夫二、五,中也,二、三、四、五,皆曰中爻,何也?曰:以三数之,自一至三,以二为中;自四至上,以五为中。以五数之,自二至上,以四为中;以四数之,自二至五,以三、四为中。《复》之九四曰“中行独复”,中孚以二柔在内名卦。卦言德,爻言善者,积善成德也。
《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527]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528]之道也。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529]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故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
此章再明六爻杂物之义。
《易》之为书,广大而无外,语天地之间,则无乎不备矣。有天道焉,阴与阳也;有人道焉,仁与义也;有地道焉,柔与刚也。此三者,一物而两体。阴阳也,而谓之天;仁义也,而谓之人;刚柔也,而谓之地,故曰“三材[530]”。兼三材[531]而两之,故六。兼之者,天之道兼阴与阳也,人之道兼仁与义也,地之道兼柔与刚也。六者非它,即三材[532]之道也。是故三画而有重卦。六即三也,三即一也。道有变易,有流动,爻则效之,故曰“爻”。天地相函,精气所聚,其等有六,曰“物”。八物相错而成文,故曰“文”。文当其位则吉,文不当其位则凶,故吉凶生焉。
《易》之兴也,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何系之辞而告其吉凶者如是乎?又纣与文王之事邪?何君子处小人之间而其辞危乎?是故危惧者,使知可平;慢易者,使知必倾。所以长君子消小人也。其道甚大,君子小人无所不容,不容则不足以准天地。百物不废者,所以形容其道,所谓悉备也。初辞拟之,卒成之终,使知善不善之积、成名灭身非一朝夕之渐,故原始要终而惧焉。其大要归之无咎而已,此之谓《易》之道。《易》之道立,人道以贯天地而为一者也。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是故变化云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来。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刚柔杂居,而吉凶可见矣。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迁。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悔且吝。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
此章论六爻而归之于简易。
乾健而为万物先,莫或御之,故其德行恒易。坤顺以从乾,无二适也,故其德行恒简。以易也,故知险之为难;以简也,故知阻之可疑。简生于易,阻生于险。简易也,故能说诸心;知险阻也,故能研诸虑。简易者,我心之所固有,反而得之,能无说乎?以我所有,虑其不然,反复不舍,能无研乎?曰“研诸侯之虑”者,衍“侯之”二字。王弼《略例》曰“能研诸虑”,则衍文可知。天下之吉凶,藏于无形,至难定也。天下之亹亹,来而不已,至难成也。定之成之者,简易而已。乾坤变化,有云有为。云者,言也;为者,动也。吉事有祥,祥者,吉之先见,有祥必先知之,兼言动也。制器者尚象,知器则知成器之为天下利而可动也。卜筮者尚占[533],知来则知来物而言动审矣。是以能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非知险知阻者能之乎?
天尊地卑,乾坤设位,圣人配天地而立,合乾坤之德以成能事、能说诸心、能研诸虑者,明以尽人谋也。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幽以尽鬼谋也。人谋鬼谋,幽显合一,天下乐推而不厌,百姓之愚与之以能矣,成能故也。伏羲氏始画八卦,不言而告之以象者,至简易也。后世圣人演之为六十四卦,有爻有彖,以人情变动言之于辞,知险阻也。且八卦成列,刚柔杂居,吉凶已可见矣。然道有变动,变则通,通则其用不穷。所以尽利者,不可不言也。故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而迁,巧历之所不能计也。圣人唯恐迁之而失其正矣,故爻彖以情言。变动者何?情伪之所为也。人之情伪难知矣,以情相感则利生,以伪相感则害生。近不必取,远不必舍,则悔吝生,爱恶不一,起而相攻,则吉凶生。吉凶生而悔吝著,情伪其能掩乎?是则情伪相感也,远近相取也,爱恶相攻也。爻有变动也,有利害斯有悔吝,有悔吝斯有吉凶,吉凶以情迁也。悔吝者何?凡《易》之情,阴阳相求,内外相应,近而不相得,则伪不可久,物或害之,害之则凶将至矣。悔吝者,利害吉凶之界乎?害之而悔,则吉且利矣;吝而不悔,则凶。圣人不得不以利言之,而使之远害也。故曰“圣人之情见乎辞”。然则何以知情伪邪?考其辞可矣。将叛者,其心惭负,故其辞愧;中心疑者,其心惑乱,故其辞枝;吉人守约,故其辞寡;躁人欲速,故其辞多;诬善之人妄,故其辞游;失其守者穷,故其辞屈。吉人辞寡,以简易知也。五者反,是以知险知阻而知也。简易则吉,险阻则凶。其辞虽[534]六,其别则二,情伪而已矣。
上《系》言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下《系》终之以易简而知险阻,故曰“殊涂而同归,一致而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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