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消逝与‘失神’美学：维利里奥论媒介

要想发掘《消失美学》的含义，最有成效的起点莫过于它的题记：“我们所见的世界正在消逝。——大数城的保罗”（Virilio，2009a：17），从这里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全书的形式和主题。

《消失美学》一书首先可以被描述为看待世界的一种审美方法。正如我们在其前言中所看到的，“美学的”与“美学”这两个概念既有限制性的使用，也有扩展性的使用，它们可以用来确定艺术品主题之外的形式或组织上的各个方面。《消失美学》之所以是一部美学著作，主要是因为维利里奥努力想要提出一种圆融自洽的艺术哲学和从美学角度对当代文化做出整体上的评论。因此，他的美学理论欢迎对所有这些主题或对象相关的研究。换言之，《消失美学》阐释观看行为的特征、我们对它的认识和看法，以及它走向消失的过程。维利里奥这部著作的目的在于发掘不同概念与知觉之间的基本趋势和关联，并尽可能明确地勾勒出后现代哲学与文化中消失美学的发展。

维利里奥在开篇提出的另外一个重要概念是“失神症”，他对失神症的描述与定义如下（p.19）：

恍惚常常发生在人们早餐的时候，最熟悉的结果就是掉落的杯子打翻在了餐桌上。意识的缺失只有几秒钟时间；它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人的感官仍起作用，但对外界的刺激关闭了。神回与神离一样突然，刚才终止的言语和行为在中断的地方继续下去。时间意识自动回归，时间没有明显停顿地延续下去。这样的情况可能非常之多，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完全不会意识到每天有上百次，我们将用“失神症”[来自希腊语中的picnos（原文如此）一词，意为经常的]来称呼这种意识缺失的情况。然而对于走神者而言，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丢失的时间并不存在。在每一次毫无知觉的转折中，生命的小小一部分就这么溜走了。(www.xing528.com)

维利里奥坚持认为，他正在研究的是人类文化的历史发展中的失神状态，但他是什么意思呢？例如，从美学的角度分析美的令人敬畏的和永恒的特征，或者区分何者为辅，因而不属于“艺术”的方法，这些都相对简单，二者都可以依赖通过观察得到的线索证实我们的推论：或许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所展现的美学“天才”，抑或是在大众艺术、娱乐、时尚和日常生活中通过个人观点展示出的“品味”。但是，用美学的方法看待世界或用美学的方法分析失神状态意味着什么呢？显然，此种状态并不属于习惯性的视觉感官和功能的缺失：《消失美学》不仅仅是罗列人类意识、显现、视觉中断的更新发展，其中权衡利益的结果才是更为重要的。

维利里奥关注的焦点在于失神症的特点和状况。何为失神症？它在人类文化中是如何产生的？它发生的条件是怎样的？在数百年中人们又用它表达什么样的含义？因此，《消失美学》乃是关于古代、现代和后现代人类文化在面对感知上的稳定与断裂、摄影、技术、意识、时间等问题时的行为表现的著作。维利里奥探索了哪一种失神症在自动起作用，而哪一种失神症是我们主动习得采纳的，他关心的问题是失神症如何表现为未间断的时间且没有感知上的中断，谁有机会注意到这些经常发生而被我们周围的人完全忽视的数不清的日常走神现象？它们被用来表达什么意思？谁决定和管理着失神症的走向？它如何导致了“失神状态”，又如何导致人们与这个世界中消失的时间的共存或是不期而遇？

《消失美学》是关于“我们所见的世界”及其“消失”的著作，因此，书中的关键问题是：在历史条件决定下的失神症建构如何产生了人类的存在与个体独特性？对于维利里奥而言，这是一个重要问题，因为失神症的状况是：在不知不觉中，生命中有微小的部分离开了我们，特别是各种技术发达国家的文化在不久前跨入了消失美学的后工业与后现代时期后尤为如此。维利里奥这一著作的前提和相应的目标就是要准确地考察失神症的状况并阐释其美学上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