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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万年场的历史真实描摹

时间:2023-1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童年曾循的眼里,那时候的城东,过了府河就是农村了。在我收集的万年场相关资料中,除曾循的文稿外,尚无“五仙庙粮仓”的记载。应该说,尽管曾循当时年龄尚小,诚如其言,“关于五仙庙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上小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但他对那一历史时期万年场的印象还是基本符合实际的。1978年出生的史宁,对20世纪80年代后的万年场有更多更清晰的记忆。

童年记忆-万年场的历史真实描摹

前卫陶瓷艺术家曾循曾撰文回忆自己在五仙(显)庙,也就是万年场度过的童年时光。在他的记忆里,那时的万年场名叫五仙(显)庙,是因为此处一座供奉有五位神仙的道场而得名。儿时的他还曾跟随远房亲戚小龙哥等一拨小伙伴到“五仙庙”里玩耍过。不过,庙里既不见泥塑的神仙,也没有供奉的香火,而是改作了公社的粮食仓库。一群“熊孩子”跑进了仓库的大院,便开始你追我赶,我躲你藏,玩起“打游击”的游戏。用弹绷子做武器,用黄豆豌豆当子弹,噼噼啵啵满院子乱射。仓库重地岂容游戏?更何况还黄豆豌豆洒一地,浪费粮食。“熊孩子”们“燃起”的“战火”被赶来的仓库管理员迅速“扑灭”,一顿呵斥后予以坚决“驱离”。

库里的“战争”被制止,那就到河沟边去“和平”劳动,踩小鱼抓泥鳅。遇到上头放水,劳动成果绝对丰硕,带回家去,晚饭就有了打牙祭的资本。

曾循回忆说,那时万年场街上还有一家抽丝作坊,他就曾和伙伴们用一包记不清从什么地方搞到的蚕茧,到作坊去换了八角钱,然后用这钱每人买了一支冰糕,算是犒劳自己。

而跟随爷爷去赶万年场,是曾循觉得最愉快的事儿。当时,距万年场不远有一家大型火电厂。爷爷每月都要到厂里办事,遇到天气晴好又恰逢赶场的日子,爷爷便会把他搭在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前杠上,一起去赶场。曾循在文中回忆说:“坐在爷爷的进口自行车的前杠上,很快过了府河。三四十年前的成都城市规模完全不是今天的模样,清朝末年的成都地图在20世纪70年代的成都完全能用。就凭这一点,前几天和朋友开玩笑还说:我见证过清朝的成都。”在童年曾循的眼里,那时候的城东,过了府河就是农村了。而农村自然没有城里那般平坦的柏油马路,因此去万年场要走很长一段土路。自行车在土路上行进,颠来簸去,使坐在前杠上的他随时都有被抖下去的危险。他异常紧张,只得死死地抓住车龙头。但再危险,他也不敢吭声,只有默默地挺住。否则,以后就别再指望爷爷带他去万年场了。

在我收集的万年场相关资料中,除曾循的文稿外,尚无“五仙庙粮仓”的记载。曾循文中的“五仙庙粮仓”是否真的存在?如存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在2018年8月29日的第二次采访中,我特地询问了曾元发和巫德书。他们都说,曾循和一帮娃娃“打游击”的粮仓,确实存在。实际上就是社员们上交公粮的保和公社万年场粮站,面积三亩地大小。粮站以仓储为主,另在大门旁开了个铺面,兼向社员出售口粮。曾元发更具体地指明:粮站旧址就位于现在“狮子楼”旁的东篱社区。

应该说,尽管曾循当时年龄尚小,诚如其言,“关于五仙庙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上小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但他对那一历史时期万年场的印象还是基本符合实际的。

1978年出生的史宁,对20世纪80年代后的万年场有更多更清晰的记忆。那时,他家就在现在的新华大道双林路西段位置,距万年场很近。但最初这条路尚未修建,这里完全是一片田坝。1984年,六岁的史宁住城里冻青树街的爷爷家,并在附近的商业场小学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启蒙教育。那年头的娃娃打得粗,每天下午放学后,他便独自从玉沙路乘5路公交车经升平街、红星路北口到猛追湾终点站,然后步行回家。那时,猛追湾完全不像现在这么繁华热闹,过了二号桥,眼前全是农田。需要沿田间小道偏东南方向绕上一段,在今玉双路口走上一环路左转才能回家。从二号桥到现在的双林路西口这段土路两旁,目光所及,还有很多粪坑。有时放学路上闲得无聊,他便挨个数着粪坑:一个、两个、三个……他至今清楚地记得,数到他家附近,一共有七十二个粪坑!回家后告诉父亲,父亲不相信:“哪有那么多的粪坑哦?”于是,抽了个机会,父亲还专门与史宁去那路段“验证”一番。其结果使父亲对儿子的算数能力颇感满意:“嗯,你还行嘛,没有数错。”

儿时的史宁很喜欢万年场田园的夏天,觉得它比画片上的乡村更美丽:垄垄菜畦长满了肥硕的莲花白,粉蝶飞飞歇歇,落在菜上,宛如雪花点点;地里撑架着许多俗称“白家子”的竹竿,上面吊满了长长的豇豆,或是翠绿的黄瓜和青绿的丝瓜;一行行莴笋也伸展着茂盛的绿叶,在骄阳下壮实地生长……如今他早已成年,可仍记得那满眼的绿色带给自己的惬意和愉悦。

史宁家所在的双林二巷2号楼院,斜对面就是现在的新华公园。但当时还没有公园,只有一片长满大树的荒地。每到夜晚,黑黢黢的树林总给人一种神秘的恐惧感。不过,荒地上的那座突兀的大坟包,倒是史宁与邻家小伙伴们白天常去玩耍的地方,成群结队,跑上奔下,打游击捉迷藏,甚至搬出家里的锅碗瓢勺到上面搞野炊,不亦乐乎。(www.xing528.com)

在史宁的小学时代,站在今天的双林路西口向东望去,大片菜田尽收眼底,而菜田的尽头便是万年场。这一景象,也印证了曾循儿时的记忆——“过了府河,就是农村了。去万年场要走很长一段土路”。而那段土路,实际上就是当时蜿蜒于乡野田间的机耕道。与猛追湾二号桥外一样,20世纪80年代的万年场,四周皆为农田,散布着农舍和林盘。所谓“场”,也不过是一条狭窄的小街上开着几家饭馆、茶铺、杂货店和小卖部的“幺店子”而已。由于年纪尚小,史宁并不常去万年场,总觉得那里就是农村乡下,简直不能和城里相比,冷清、落后、破旧,很不好耍,更不可乐

不过,因为附近几家大型工厂企业的缘故,那时候的万年场还是要比双林路这一段建设之前要热闹一点。尤其是白天工厂开工时间,车来人往,多少有些人气。可每到晚上,工厂下班后,就显得比二号桥西的城区冷僻多了。大约1987年史宁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城建部门开始修筑新华大道双林路段。昔日的农田变成了工地,挖掘机铲土机推土机运载车每日忙碌。数米深的长沟里,不断地埋下一节节庞然大物般的巨型管道,直通往万年场方向。工期很长,施工机械的轰鸣,挖沟填壕的扬尘,不免给当地居民的生活带来较大影响。史宁每天早上的跑步锻炼,必须抢在工地开工前进行,否则尘土飞扬,车辆奔突,既有碍健康,又不利于安全。

宽阔平坦的双林路建成后,史宁家所在的小区正对着新路又开了一道大门,使他放学回家不用再绕行一环路而近了不少。但由于地处城乡接合部,万年场很长一段时期仍发展缓慢,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随着成都市城乡建设提速,万年场才真正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著名作家冯荣光近年曾在万年场居住。其少年时代亦曾因“高粱秆”与万年场结缘。在他记忆里,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万年场,仅仅是一个“距城遥远又很老土的乡场,没有名胜古迹引人注目,一溜旧式青瓦平房残存着农耕时代‘赶场’的传统气息”[1]。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印象。而发生在万年场的一些凡人的故事,倒让他记忆深刻,至今咀嚼仍兴味良多。

一个家在万年场,进城卖高粱秆的少年,五十多年来竟让冯荣光念念不忘。那是20世纪60年代初,在他家附近的街口,常有几拨乡下人在这里卖高粱秆,他们都是年约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在收获高粱的夏季,便挑着摘去穗子的高粱秆来到城里,以街为市挣点小钱。暴晒在炎热的阳光下,他们头戴破旧的草帽,脚蹬简陋的草鞋,裸着瘦骨嶙峋的上身,显露出老腊肉般的酱红肤色。守着一堆细细长长的高粱秆,不停地向路人高声吆喝着生意:“卖高粱秆!卖高粱秆!”但最牵扯少年冯荣光眼球的,是一个瘦瘦的小青年,外号“瘦子”。他在一群卖高粱秆的乡下人中十分“另类”,别人一开始就闹喳了,他却只是一声不吭地展示技艺——手握一把“甘蔗刀”,高高举过头顶,用刀锋不断地轻点着高粱秆的顶部。高粱秆底部被斜着削了一刀,仿佛人踮着脚尖直立在地上。这是需要点技巧的,假如“点”的动作不敏捷,或者手脚迟钝,高粱秆就会倒在地上。而“瘦子”就有这个本事让高粱秆纹丝不动,仿若定桩一般。关键是“瘦子”的“功夫”并不仅限于此,一俟定桩的高粱杆引来围观者把“摊摊”扯圆,他便开始施展更“莽”的第二套动作。但见他手中的刀像敲击木鱼,在高粱秆顶部连点数下,随即手臂一舞,在空中飞快地划出一条弧线,又直直落下,随着“哗哧”一声响,那高粱秆便从顶部到根底被一分为二!而就在高粱秆失去重心倾斜欲倒的瞬间,“瘦子”持刀轻轻一点,又将其扶正站稳了。全套动作,一气呵成,快若闪电,令人瞠目。“太凶了!”“高手哦!”如此绝技自然赢得一帮围观中小学生的高声喝彩与由衷倾慕。火候到了,“瘦子”方才发声:“卖高粱秆!卖高粱秆!”而此时,被“征服”者基本都要买账,掏出几分几角零花钱,换得一根两根高粱秆。

其实,这“划高梁秆”和“看划高粱秆”,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乃是成都街头常见的场景。作为一种带有竞技色彩的商业活动,颇得中小学生甚至青年工人的喜爱。参与者激情迸发,观看者热情高涨,高粱秆则行情火爆。与此类同的还有“划甘蔗”。其竞技规则是,从高粱秆或甘蔗的顶部,一刀划下,只要划脱皮,便按皮的长短,切下相应长度的高粱秆或甘蔗。如是再三,直到划完。若是如“瘦子”那般技艺高超,一划到底,那整根高粱秆或甘蔗都是“划者”的战利品了。儿时的我也常常与伙伴们凑到一起划高粱秆或甘蔗。本人技艺很差,输多赢少。不过,“赢家”划下的“战利品”却“腾到”享用了不少。至今忆起,仿佛还能咀嚼到那清甜的滋味。

“牛市口的高粱秆,吃一节甜一节,心头想到第三节……”尽管时间过去了五十多年,但冯荣光仍记得当年曾流行的这段顺口溜。20世纪60年代的牛市口,属于远离市中心的城乡接合部,也是城郊最大的自由市场,市区销售的高粱秆也都是由乡下人从这里贩运过去的。

冯荣光熟悉的乡下人“瘦子”,其实住得并不太远,就在距牛市口很近的万年场。因此,他每天大早便从万年场赶到牛市口,挑上两大捆高粱秆,再步行十余里,到城里贩售,赚个差价。冯荣光家附近地段有好几所学校,放学后便成了学生们成群打堆“划高粱秆”和“看划高粱秆”的地方。冯荣光还记得,班上的几个“高粱秆迷”,最初得知“瘦子”是万年场乡下的“农二哥”,竟莫名地生出“城里人”的“高贵感”,觉得乡下人好欺负,买根高粱秆也总想占点便宜。不过,他们很快被“瘦子”的绝技所征服,“欺头”非但不吃了,还扭到他传授技艺。而“瘦子”也由此成了这些学生娃娃的“熟卖主”,生意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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