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声澹则无味①，琴声澹则益有味。味者何？恬是已。味从气出，故恬也。
夫恬不易生，澹不易到，唯操至妙来②，则可澹；澹至妙来，则生恬；恬至妙来，则愈澹而不厌。故于兴到而不自纵③，气到而不自豪，情到而不自扰，意到而不自浓。及睨其下指也④，具见君子之质⑤，冲然有德之养⑥，绝无雄竞柔媚态⑦。不味而味，则为水中之乳泉⑧；不馥而馥⑨，则为蕊中之兰茝⑩。吾于此参之⑪，恬味得矣。
【注释】
①诸声：其他乐器的声音。
②操：演奏。
③兴到：和后面的“气到”“情到”“意到”一样，表示演奏者在演奏时的状态以及所流露出的各种变化，各种各样的变化和乐曲的表现效果。唐代殷璠《河岳英灵集序》中有“神来气来情来”之说，与此类似。兴，兴致，兴味。
④及：等到。睨：本义是斜着眼睛看，泛指看。
⑤见：同“现”。
⑥冲然：冲和淡泊。(www.xing528.com)
⑦雄竞：雄强竞争。
⑧乳泉：指钟乳石上的滴水，亦解甘美而清洌的泉水。宋·郑瑶《景定严州续志·祠庙》：“山有乳泉，溉田甚多。”
⑨馥（fù）：气味芬芳、香气很浓的意思。出自宋代大词人苏轼《千秋岁》一文：“秋露重，真珠落袖沾余馥。”
⑩蕊：植物生殖器官的一部分，这里指的是花。兰茝（zhǐ）：兰和茝都是香草的名。《楚辞·九歌·湘夫人》：“沅有茝兮澧有兰。”
⑪参：参详，参悟。
【译文】
其他乐器的声音如果追求“澹”，则会非常无味，琴声追求“澹”则是既有益处又有味的。那么，什么是“味”呢？就是“恬”。味从乐曲演奏的精神气息中流动，因此就会表现为“恬”。“恬”是不容易产生的，“澹”也是不容易得到的，只有演奏达到绝妙之时，才能够达到“澹”，而“澹”达到绝妙之时就会产生“恬”，“恬”达到绝妙之时，乐曲就会非常平淡而不让人厌恶。正是因为领悟到了恬淡的味道，所以才能够在兴致盎然的时候能够不骄傲放纵，意气充沛的时候不会自豪，真情流露的时候不会自我困扰，意有所至的时候不会夸张地自我修饰。等到看他下指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是君子的气质，冲和淡泊而且有修养，没有雄强的竞争或者是阴柔媚俗的姿态。不追求甘美的味道就能够得到自然的清冽味道，就像水中的乳泉一样；不追求浓香就会有自然的清香之气，就好像是花中的兰和茝一样。我这样参详弹奏的意趣，恬的趣味自然而然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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