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主一”来言“敬”,这是伊川的主张。认为人若有主,则实,否则即虚。朱子亦有类似思想。心广大如天地,虚明如日月。人如若要闲,心却不闲。人不要闲,心却闲。主张于“理”上讲,有主则实。如果以理为主,则内心虚明,一毫私意也著它不得。在程朱看来,心若是“有主”,则“理”自然充实圆满,则无是弊,就是“敬”。否则,内心中充满私欲,“理”便没有了安顿挂搭处,也就不“实”了。胡居仁高度重视“主一”,认为这是“敬”之不二法门,千古之圣则,有着很丰富的论述。他说道:“主敬只是要得此心专一,专则内直,中自有主,有主则事物之来便能照察断制。主敬是有意以心言也;行其所无事,以理言也。心有所存主,故有意;循其理之所当然,故无事。此有中未尝有,无中未尝无,心与理一也。真能主敬,自无杂虑。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主一工夫可渐至纯一不已。主一,主是专主之主,一是一于此而不他适,纯一不杂之一。初学难得如此,故程子只教‘整齐严肃则心便一’。戒慎恐惧是闲邪工夫。才戒慎恐惧,心便一;常戒慎恐惧,则心常一;常整齐严肃,则心常一。此等工夫,交来交去只一般,只是要此心常在这里敬,如何便存得天理。盖心中只是理,别无物,放其心,理便失,敬则心存,理便在。主敬不是便有一敬将心去主他,只心自敬耳!主敬是专要如此而不问也,居敬持敬亦是如此。圣人也是专一于敬,无个不敬。圣人曰钦明、曰温恭、曰圣敬、曰敬止,是他自然不离于敬,不说主敬与持敬,若主敬熟后以至不待著意便是圣人。故程子曰:‘主一则有意在。’然则温恭是不用戒慎恐惧、整齐严肃?否。看来圣人是自然戒慎恐惧,自然整齐严肃,如曰‘夔夔斋栗’,曰‘斋戒以神明其德’是也。”(57) “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是则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只是内,存此,则自然天理明。”(58) 从以上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胡居仁以“主一无适”论“敬”,主要包含如下内容:首先,他继续沿着程朱论“敬”之理路,重视心的“专一持守”之状态,认为只有这样,则“内直”,则“中自有主”,理便在,“事物之来便能照察断制”。如真能“主敬”的话,心中“自无杂虑”,朗明坦荡,众理毕现。其次,他解释了“主一”之“主”和“一”的各自含义。“主是专主之主,一是一于此而不他适,纯一不杂之一”,这就要求心专一持守而不他适。只有做到专一不杂,才是真正的“敬”。他接着说:“所谓敬,主一之谓敬;所谓一,无适之谓一。旦欲涵泳主一之义,不一则二三矣。”(59) 这也是程朱所一再强调的。再次,在“主一无适”上,胡居仁对“有事”“无事”做出了新的儒学阐释。他认为,“主敬”就是心要“专一”,要做到时刻心中有“主”。有事时心要“专一”于有事,无事时心也要“专一”于无事,此便是胡居仁的“有事”观;如此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顺理之当然,发而皆中节了,此即胡氏的“无事”观。用胡居仁的话讲,那就是“此有中未尝有,无中未尝无,心与理一也”。关于此点,杨柱才认为:“这即是说,主敬有‘有意’和‘循理’两个方面。有意指心的静操动察,循理指遵循理之当然,无刻意安排把捉。相对于循理来说,有意并不是有私己的刻意,只是遵循理则而已,因而是有中未尝有;相对于有意来说,循理虽是排除了个人的思虑计议,但有个把紧不放纵的意思在,因而是无中未尝无。合有意与循理而言,主敬也就是要做到‘心与理一’。”(60) 从“心与理一”的前提出发,心如有专主而不他适,则一切都那么地合乎天理自然,一切都中节了。胡居仁对那种认为要实现主一之敬,就必须屏除思虑杂扰的观点提出了批评,认为原因在于“敬”不至的缘故。最后,胡居仁认为“整齐严肃”和“戒慎恐惧”乃“主敬持敬”之要法。人如常能如此,则自然心存理在。“主敬”不是“有一敬将心去主他,只心自敬耳!”“圣人曰钦明、曰温恭、曰圣敬、曰敬止”,是他们自然不离于敬。不说主敬与持敬,主敬纯熟后以至不待著意,一切随其自然,这便是圣人了。胡居仁还用“夔夔斋栗”和《周易》之“斋戒以神明其德”打比喻,认为只要“心自敬”,便“自然戒慎恐惧,自然整齐严肃”了。
胡居仁对程子于“主一无适”上的“持敬”工夫赞叹不已,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程子发‘主一’之论,与《易》‘斋戒以神明其德’相同。《书》曰‘惟精惟一’,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皆此意也。程子发明‘心有主一’句,真是学之要。此便见虚中有实,大本卓然。彼徇于功利者,杂扰而无主;溺于空虚者,寂灭而无主。只收敛专一便是有主之道。朱子所谓‘自作主宰,自操自存’。今有一等学问,常照看一个心在内里,乃异教,反观内视之法,其无主一也。程子在‘主一无适’上做工夫,所以其心纯熟精明,以造夫圣也”(61) 。胡氏认为程子之“主一无适”工夫真乃圣学要法,“只收敛专一便是有主之道”。胡居仁据此还批评了功利、异端之修养方法,说这些人或被功利所杂扰而无主,或沉溺于空虚寂静之中而无主,看似照看了一个心在内里,其实未尝“主一”。据此,胡居仁旗帜鲜明地提出了“收敛专一便是有主之道”的观点。我们知道,认为“敬”即身心收敛,心中不容一物,那是程门弟子尹和靖的主张。朱熹也肯定了此法的可取处。“朱子说之曰:‘只是收拾自家精神专一在此。有所畏谨,不敢放纵。常要此心在这里。’……又曰:‘心主这一事,不为他事扰乱,便是不容一物。’……朱子又说:‘凡是安排要恁地,便不得。如人立心要恁地严毅把捉,少间只管见这意思,到不消恁地处也恁地,便拘逼了。’”(62) 常常保持那颗畏谨之心,使心专一而不敢放纵,无事时想着无事,有事时想着有事,心中不容一物,都是朱熹眼中“敬”之“收敛身心”义。关于此,胡居仁也说道:“收放心只是一个敬,不主敬而欲收放心,东追西捉,愈见费力。纵使捉得住,亦是个死物事。其虚灵不昩,所以具众理,应万物者,俱不能矣。惟整齐严肃,主一无适,则随动随静,自然收敛不放。心既不放,则内有主,自然神明不测,体用不亏,此释老之学空寂无用,儒者之学所以通达万变也。”(63) 看得出,胡居仁吸收、借鉴了程朱以“收敛心”来谈“敬”的传统。在胡氏看来,由于理存于心,心具众理,心与理一,所以首先应当让心收敛住而不至于到处云游放荡,这就需要“敬”的工夫。“主敬即是收放心”,否则,费力不说,而且捉住的是个死心而非那知觉灵明之心。而“整齐严肃,主一无适”是实施的具体措施,真能如此,心就自然收敛不放逸了,这样“理”便常存于我们的心中,这也是儒学比佛老之学更为通达之处。值得注意的是胡居仁认为“敬”即是“收放心”,二者是相随相即的关系,虽然从整体上看较程朱没有多少创新之处,但也不失为一种圆融之法。(www.xing528.com)
纵观上述胡居仁论“敬”之主张,他在继续沿着程朱以“主一无适”和“戒慎严肃”之理路说“敬”的同时,突出“主一即心自敬”和“收敛心即敬”,并以“无事”“有事”说“敬”,做出了符合其时代发展的儒学新诠释,这有利于程朱“主敬”哲学在明初的流行,也有利于开展对佛家、异端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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