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公路自青海西宁至西藏拉萨,纵贯青藏高原腹心,长达2000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
1988年9月,记者随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少数民族经济学习考察团,沿青藏公路进藏。我们出格尔木,上昆仑山,过沱沱河,翻越唐古拉山口,经藏北重镇那曲,雪域古都拉萨,后藏首城日喀则,直到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樟木口岸,行程3000多公里。
格尔木到藏北的800多公里,是青藏公路上最艰难的一段行程。在西藏农奴制时代,甘肃临夏等地的商人进藏时都要带着好枪,骑着好马,翻过日月山后在一片大草滩上停下来,一边把骡马在那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喂得膘肥体壮,一边等候后来的商人,直到聚集了五六十人,才敢起程进藏。
如今,沿途打劫的强人是没有了,但唐古拉山地区恶劣的气候仍然令人生畏。有关资料说,这里空气稀薄,干燥寒冷,多风缺氧。高原反应时刻威胁着涉足这里的人们。通过这儿的人最怕得感冒,在内地一两天能过去的感冒,在高原上需一周多。随着海拔的升高,感冒很容易发展成肺水肿,甚至有生命危险。有经验的人说,这是个变幻莫测、捉摸不透的地方。也许你第一次就反应不止,无法前进;也许你走了几次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感觉,但有一次,任何预兆都没有,你就会突然遭遇不测。
不幸的是,当我期待了几个月的高原采访终于成行的时候,我却患上了严重的热感冒。9月1日,当我从兰州赶往临夏时,周身虚汗,头晕脑涨。州上的同志催促我赶快治疗。我马不停蹄地到州中医院煎中药喝,又去一家部队医院连续打了10针复方大青叶,出发的前一天输了两瓶庆大霉素,还不断地服用感冒清、六神丸、板蓝根冲剂等药,真有点病急乱投医,然而一点效果也没有,发烧依旧。
更不幸的是,在青海化隆回族自治县境内,一辆解放大卡车撞到我们乘坐的车身上,总算不幸中的万幸,机器、水箱完好无损,人也安然无恙。经过这次事故的惊扰,我的感冒更加严重,我害怕感冒葬送了我的青藏之行,决定注射青霉素,可经过皮试又不能打,只好请医生开了一大堆治疗感冒的西药,连吃三天下来,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
行进在青藏高原腹心,多么冷漠和缺乏激情的人都会心生一种探险家的豪迈之情,都会为公路两旁神奇、迷人的高原风光所陶醉。尽管“过了日月山,两眼泪不干;过了唐古拉,难见爹和娘”的民谣会给你的心境罩上凄凉而悲伤的阴影,但你绝不会却步不前。这条路太艰难,也太神秘了,你畏惧它的险恶,同时渴望亲身踏访一下这个“生命的禁区”,亲眼看一下它的真实面目。
天公作美。我们过的那天遇到的是好天气,没有下雪,没有大的风暴,但五道梁一带天气阴沉,大团大团黑白相间的浓云,从远方的雪山顶一直铺到头顶上的天空。尽管从车里看去仿佛这些云层凝固不动,但那密集的阵势让人不寒而栗。在驶近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时,许多人嘴唇紫黑,呼吸急促,喉咙干痛。我也没有例外,头强烈作痛,时而在脑后,时而在额头。在山口,刚一下车,寒风隆隆扑来,等匆匆忙忙在写有“唐古拉山口”的石碑前照完相钻进车里时,清鼻涕已经喷流而出。要不是吃了一片阿斯匹林,恐怕当晚11点到达那曲时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头重脚轻,不思饮食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世界屋脊”上竟有如此美丽的景色:高山草原辽阔、平坦,黑色的牦牛、灰色的羊群散落其间;晶亮的雪峰在草原尽头耸立着,很像镶在绒毯边的一溜象牙之塔;辉煌的阳光下,纯净的蓝天,奶白色的山峦,多彩的草地,幽碧的河湖,交融辉映,雄奇、静穆、壮美。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这些千古绝唱的妙境,在这里才会真实地领略到。
这里是强悍之人和冒险者的天下,奶油小生和窈窕淑女难以立足;这里是娇弱生命的禁区,却是不畏困苦的民族大显身手的地方。(www.xing528.com)
数以万计的来自甘肃临夏和宁夏西海固的回族、保安族来到高原。他们在青藏公路上往来贩运皮毛、水泥、日用百货;在海拔4700米以上的曲麻莱,淘金子、挖硼砂;在格尔木的大戈壁滩上装卸货物,开挖管道;在西宁、拉萨承包建筑楼房;在荒无人烟的西藏阿里地区修筑桥梁、公路……他们在青藏高原上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换来了成功的喜悦和劳动的结晶,他们是促进青藏高原商品经济发展的“轻骑兵”。
当我在高原的戈壁、荒漠、大草原上看到临夏人奔波的身影,我被一种强烈的激情所驱使,忘记了旅途颠簸的辛劳,忘记了高山反应带来的一切不适和苦痛,见缝插针地投入采访。
《“西宁大胡子”:边挣边赔》和《年轻的水泥大老板》两篇稿件就是在这个时候写成的。
在前往藏北的途中,我第一次来到海拔5000米上下的“世界屋脊”上,雪峰茫茫,原野苍苍,除了偶尔闪过的飞鹰、黄羊、野兔外,不见人烟。当汽车在辽阔无垠的无人区风驰电掣的时候,高原的博大、雄奇常使人心生一种恐惧感。当同车人坐在草地上,用手抓羊肉、啤酒、可乐、饼子“武装”自己的时候,我争分夺秒地与饭店老板、买卖人交谈,记下了《长江源头,那一面蓝旗》《借一席之地 做两利之事》的原始素材。
另外,我还把这次亲身采访的素材与以前积累的有关青藏高原的材料融会贯通,相继写出了《挡不住的“热流”——青藏高原采访札记》《雪域藏胞风采》《纵穿青藏高原腹心》《高原淘金潮》四篇较长的文章。
自然,艰苦中仍有乐趣。去樟木途中夜宿聂拉木县城,吃不到清真饭,爱清洁的同伴便在宾馆走廊支起高压锅,燃起汽车喷灯,用罐头、鸡蛋做了别有风味的揪面片。返回日喀则时,携带的羊肉、馍馍吃完了,我们停车在大草原清澈的河流旁,花100元从一位牧民的羊群中套住一只周岁的羊儿,宰杀后立即用高压锅蒸煮。十几号人围坐在草地上,远望珠穆朗玛峰的银顶,大啖鲜嫩的羊肉,每人再喝一碗喷香的羊肉汤。那是我吃过最香的羊肉,至今想起来,犹闻其味……
那难忘的一个月采访早已成为过去,但它铭刻在一个年轻新闻工作者心中的,绝不仅仅是横空出世的雪山,苍茫辽阔的草原,以及成群牛羊和牧民组成的高原风光、民族情调……这一个月来的采访收获除了大部分稿件为《经济参考报》相继刊出以外,我还深深体会到毅力和富有冒险探奇的精神,也是一个年轻记者成长必备的要素。
(《中国记者》1989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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