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记者到“煤都”大同采访，热情的主人备酒水为我们洗尘，席间一盘绿茵茵的凉菜颇适大家胃口，也引起了大家的感慨，于是你一筷子他一筷子吃个没够，你一言他一语说个没完。宴席结束时，吃了4盘，打破了请客吃饭的“记录”。
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不曾登过大雅之堂的苦苦菜。这种苦苦菜做的罐头，是山西省雁北地区的应县食品厂生产的，今年初才悄悄地出现在市场上。
“手提上竹篮篮，又拿上铁铲铲，虽说是野菜儿不值钱，也是娃娃们心一片……”
年近“花甲”的山西煤炭运销总公司质量管理处处长老张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哼起了眉户剧《梁秋燕》中的这一唱段，把大家逗得乐不可支。年纪稍长的人都知道，这段唱词抒发了青年女子梁秋燕挖野菜支援志愿军家属的内心世界。
“旧社会，穷苦人家半年糠菜半年粮，这个‘菜’并不是时鲜蔬菜，而是薄田瘠土上长的苦苦菜，学名叫作败酱草，味苦性寒，中医用来清热解毒，化脓消肿，西医用来治疗乳腺炎、阑尾炎等急性炎症。”一位学过中医的中年人把苦苦菜的性质和功用一口气倒了出来。
一位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青年接着说：“作者洪德英的三部曲，也叫‘三花’（《苦菜花》《山菊花》《迎春花》），打头的一部就叫《苦菜花》。在近代作家的笔下，苦苦菜总是一种饥荒、苦难的象征。”
“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肴，太守宴也，”一位中年人补充说，“宋代被贬到安徽滁州当太守的欧阳修在其名著《醉翁亭记》中所写的‘野蔌’就是野菜，也许包括了苦苦菜。可见，野菜在古代就同文人墨客有过缘分呢。”
“在大西北，尤其在黄土高原，老百姓都离不开苦苦菜。平时当菜吃，青黄不接时当粮吃。因此，一些老农说苦苦菜有‘奶’（掐断后流出乳白色的浓汁），能够救人。”年近“花甲”的老张又插了话……(www.xing528.com)
最后，不知怎的，大家异口同声地把话题集中到一点上：什么是营养，吃什么才符合现代营养学。
有的引经据典，说中医经典《黄帝内经》中早有“膏粱厚味，足生大疔”论点，认为肥腻香甜的东西吃多了，足以导致疾病，故而提倡清淡薄味的饮食，这同现代西医提倡中老年人饮食宜低盐、低糖、低脂肪是同一个道理。有的有感而发，说近10多年来，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营养观念也变了。尤其是城里人吃腻了大鱼大肉，总想改改口味，于是苞谷棒子、烤红薯等农家的粗食淡饭进了城，上了饭桌，甚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宴席上，连一些美食家也大饱口福。
有的对上述观点做出补充，说如今不光城里人爱吃素，乡里人也不爱吃肥的。尤其是遇到红白喜事，过去他们碗里缺油少肉，红白喜事上，肥肉、大油最稀罕，最解馋，似乎这就是富有的象征；现在不同了，红白喜事上谁家尽给客人往上端肥肉，就是“诚心不让客人吃饭”，就是太“寒碜”了。
有的针砭“时弊”，说现在一些地方招待客人是鸡鸭鱼、猪牛羊肉一齐上，十碟八碗没个完，唯恐慢待了客人，连一些内陆地区也要端出海参、鱿鱼和虾、蟹，这既不科学，也造成很大浪费，客人也不见得吃得香，吃得满意。这是“出钱不讨好”啊！
苦苦菜的变迁，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国人民食物结构的历史性变化，也为食品工业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看来，谁有远见，谁就不妨像雁北应县食品厂那样，下功夫开发那些类似苦苦菜罐头式的新食品，并运用现代营养学的观点去指导食品生产，而不要把眼睛盯在传统的“肥甘厚味”上。
（《经济参考报》1993年6月；此篇与屈维英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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