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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淘金潮:金客子们的喜忧参半

时间:2023-1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近年来涌动青藏高原的淘金潮中,这样的情景随处可见。9月,正是内地秋高气爽的时节,高原上一些海拔4000米以上的淘金点已经酷冷异常,难以立足。同高原上莫测的风云一样,淘金人的梦总是大喜或者大悲。也许是地利的原因,青海人在各个淘金点处于绝对的主宰地位。在海拔5000米上下的曲麻莱,工头竟以十几元一瓶的高价向金客子出售青霉素。

青藏高原淘金潮:金客子们的喜忧参半

9月温暖的阳光沐浴着青海省都兰县城。公路边,停着三四辆载着淘金人的大卡车、手扶拖拉机及高大笨重、破旧不堪的大型拖拉机。车厢里横七竖八堆放着铁锨、铁皮桶、被褥、鼓风机生活、淘金工具,五六十名淘金人或躺或坐在被褥用具的夹缝中,满面灰尘,神情疲惫,在夕阳下眯着眼睛,漠然俯瞰来往的行人。

他们大多数年纪二十岁上下,最大的也就三十多岁。那只有黑蓝两色的衣服又旧又脏,蓝、绿帽子下长发蓬乱,想必许久不曾理过。脸孔紫黑紫黑,结着一层粗糙的红痂。嘴唇半开着,没有一点血色,高原恶劣的气候在他们本应湿润的双唇上留下一层乌黑、苍白相间的硬皮。他们的鼻子伤痕累累,有的鼻头发紫,有的红迹斑斑,有的表皮脱落。只有一双经受了喜乐愁伤的眼睛,疲惫地望着你,泄露了他们心中的秘密:那淡然的目光包容了多少生活的风霜雨雪啊!

在近年来涌动青藏高原的淘金潮中,这样的情景随处可见。9月,正是内地秋高气爽的时节,高原上一些海拔4000米以上的淘金点已经酷冷异常,难以立足。冒着生命危险在这些氧气极端缺乏的地方苦干了三四个月的金客子,纷纷打点行装,返乡归家。于是,青藏公路线上,到处能碰到他们归来的身影:在藏北那曲的街道上搭车,在渺无人烟的戈壁滩颠簸,在小县城经常冷清的饭馆里,拥挤着狼吞虎咽……

这些勇敢的淘金人,大部分来自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他们自发组成淘金队,少则30人,多则五六十人。经临夏州驻青海省格尔木市、西藏那曲地区的办事处介绍,他们在当地办理了临时暂住户口、健康证、淘金证。有的金场设有黄金管理站,向每个淘金人收取30元的草原建设费。有的则属淘金办公室管理,淘金者每人先交150元押金,然后划给他们淘金范围,前10—20天免交金子。大多数金客子辛苦四个月,一般能挣2000元。这对于困守薄土的贫困农民来说,是一笔可观的、诱人的收入。

因此每年6月淘金的最佳季节,临夏州运输公司的轿子车、卡车几乎被外出淘金的农民包光了。他们自带面粉药品、被褥和沙桶、木槽板、筛子等淘金用具,长途跋涉、几经辗转到达藏北高原的安多,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的曲麻莱,果洛藏族自治州的玛多,海西蒙古族藏族哈萨克族自治州的牙沙图等金场,支起帐篷,安上锅灶,开始了吉凶难卜的黄金梦。格尔木在人们的心目中已是相当遥远的了,而它周围的几个淘金点,昆仑湖相距400公里,海拔4900—5200米;巴颜湖相距200公里;天山之阳的黄金台距离格尔木长达600公里,金客子先坐汽车到乌图美仁,再雇骆驼穿过沙漠才能到达。这就是大约2500多名临夏淘金者的大致足迹

同高原上莫测的风云一样,淘金人的梦总是大喜或者大悲。在西宁市皮毛市场,记者遇到一位叫刘学林的回族小伙子,32岁,临夏县刁祁乡人。1988年农历2月,他花3500元从西宁雇了一辆东风大卡车,到本乡招了50个人先去牙沙图金场,淘了3个月,没有挖到金子。又不远千里到藏北安多挖了两个月,依然一无所获。每人每天7元的工资照付,再加上车费、伙食等花销,一两金子没见着,反倒赔了3.7万元。

为了弥补损失,他又凑钱做皮毛生意。9月份,他在西宁市场收购了一车羊毛,每斤9.2元,价值4万元,准备拉到临夏出手。第二天刚走到西宁市团结桥,就被工商人员扣住,每斤以4.5元的低价收去,又赔2万元。如此一番折腾,他奔波多年挣的一点资本全部赔尽,他苦笑着说:“做买卖的本钱也没有了。”

也许是地利的原因,青海人在各个淘金点处于绝对的主宰地位。每当淘金季节到来,财大气粗的老板们来到临夏州的广河、和政、东乡、积石山等县,招收淘金人。条件是很吸引人的:来去工头包车拉送,供应伙食。不管是否挖出金子,每天工资6—7元。

当然,这仅仅是“条件”,能否兑现则具有很大的伸缩性。在都兰县城公路边的一家清真饭馆门前,停着一辆青海湟中县的破旧拖拉机,上面坐着50多个淘金客。其中有十几个来自临夏州和政县的小伙子,他们在曲马菜挖了4个月金子,准备回家了。他们的老板,两位光头精壮的中年人,刚才在饭馆一边喝酒,啃手抓羊肉,一边眉飞色舞地向我们吹嘘。我问一位小伙子:“工钱付了没有?”回答说:“没有,说好到湟中再给。”我有点担忧:“不怕赖掉吗?”小伙子疲惫地一笑置之。

这并非杞人忧天。虽然记者无缘到那些荒凉偏远的淘金场目睹淘金人的生活,但三五成群返回家乡的金客子的诉说,却使我对那些埋藏金子的地方心生恐惧。在海拔5000米上下的曲麻莱,工头竟以十几元一瓶的高价向金客子出售青霉素。有的工头拥有小口径步枪,雇有打手,对淘金人打骂无常,克扣盘剥,甚至干完了不给工钱。(www.xing528.com)

在穿越布尔汗布达山系和柴达木盆地中南部漫长的公路上,车辆稀少,几十上百公里不见人烟,偶然间前方出现一个黑点,无例外那是拉载淘金客的拖拉机。他们挨挨挤挤坐在车厢里,面目黧黑,昏昏欲睡。每当我们的汽车从拖拉机旁一闪而过,淘金客的身影跃进我眼中的一瞬间,我的内心禁不住一震,一种敬佩又怜惜的感情油然而生……

你只听说过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气候相当恶劣,却没有亲自去体验那里的风有多寒烈,阳光有多炙人,空气有多稀薄。你只觉得到“世界屋脊”上去淘金有一种难以自抑的豪迈感,有一种出生入死的冒险精神。你只希望有一枚24K的金戒指,一串金项链,一副金手镯,一对金耳环,佩戴着它,你满心高兴,不胜自豪。如果你不曾在青藏高原的草原、戈壁、沙滩、盐碱地上疲于奔命,亲眼看一看返回家乡的淘金人的脸,你绝对不会真正体会到创业和希望这两个词的含义。

毋须询问,也毋须亲自踏访,看一看他们那张脸,那双漠然的眼睛,那身脏腻的衣服,那沾满尘沙的长发,你就会知道他们为生存,为金钱付出的代价。

只有当另一幅景象出现的时候,我才有了另外一种心情

我们终于安全通过青藏公路上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口,公路已经开始下降,人还没有从紧张难受中缓过神来。正是黄昏时分,即将西坠的夕阳被一团墨黑的、形状神似狐狸的浓云包裹。一切看起来像在梦中一般恍惚,苍黄密实的草场仿佛刚被一场暴雨浸润,水花闪耀,不见任何生灵。令人敬畏的苍茫!难得的一片净土!我突然欣慰地感叹。

然而错了!这里凶险的气候,绝世的海拔也未能阻止人类的进攻。那是在到达安多前的一个大转弯处,公路下是条碎石累累的河床。我正不无眷恋地回望闪着银花汩汩东去的细流,猛然回首,前方更广阔的河床却是一片狼藉:整个河道被淘金人翻了一个底朝天,石块沙土堆成一座座小丘,仿佛是新造的一片公墓。碧蓝的流水看不见踪影,满目是土堆的浑黄。左边的草坡也未能幸免,厚密的植被被无情地揭掉了,裸露出苍白的土壤。

这是个令人不安的矛盾:一方是孕育我们民族生命之水、不容破坏的“世界屋脊”;另一方却是为黄金所吸引、不惜一切代价的淘金人。我们希望这些勇敢的人们过上富裕的生活,但绝对不能容忍亘古荒原上再出现由人制造的千疮百孔。

更大的忧虑还在于:大批个体采金者涌入黄金矿区,乱采滥挖,吃肥丢瘦,严重破坏矿区,浪费资源。继之而起的走私、倒卖黄金活动,更使国家蒙受巨大损失。我敬佩高原上这些不畏艰难和风险的淘金人,但我们更希望国家极其稀贵的黄金资源真正得到保护性开采。

(《中国城乡开发报》1989年7月27日,新华社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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