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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采访札记:挡不住的热流

时间:2023-1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万名临夏个体户组成的流通大军,如一股热流汹涌在世界屋脊上。“热流”滚滚,却并非畅通无阻。对于临夏人掀起的这股挡不住、卡不断的“热流”,人们褒贬相生,有喜有忧。更多的人则站在商品经济的高度,称赞这是开放搞活以后,青藏高原发生的最令人欣喜的变化。古时候称农牧间的这种交往为“茶马互市”。青藏高原上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商品和流通,这股挡不住的汹涌“热流”不正向人们昭示着吗?

青藏高原采访札记:挡不住的热流

万名临夏个体户组成的流通大军,如一股热流汹涌在世界屋脊上。

这些来自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回族、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商人,无所畏惧地奔跑在高寒缺氧的青藏高原上,通过各种渠道把内地生产的日用产品、民族特需品送上高原,满足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的牧民的生活需求;又不辞劳苦深入外人罕至的牧区帐篷,收购回来皮、毛、蹄、角等畜产品,供应东部市场。

短短几年时间,临夏成了青藏牧区与中原农区进行物资交流的“旱码头”。皮张,这里自产不过20万张,年上市量却达400万张,成交额5000多万元;羊毛,自产不过80万公斤,年上市量却多达440万公斤,成交额3000万元。

“热流”滚滚,却并非畅通无阻。记者深秋季节沿青藏公路采访,但见从唐古拉山海拔近5000米的雁石坪,昆仑山下的茫茫戈壁滩,到柴达木盆地边缘的小镇夏日哈,日月山口的倒淌河,直至高原古城西宁,甘青交界处的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化隆回族自治县和民和县境内,一处处检查站横立在青藏、甘青公路的重要地段。两个木桩、一根横杆、一面小旗,就可以使西来的重载汽车戛然而止,听凭盘查。

皮毛个体户们说,青海现在不准他们收购大白毛,只许贩运以前当作下脚料倒掉的灰退毛(从皮子上退下来的短毛),还必须要具备“三证”:发票、检验证、调拨单。如果出省,还要有“通行证”。

在西藏那曲、日喀则一带贩运皮毛的几位个体户告诉记者,1986年以前,西藏对畜产品也是统死的,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收购,提心吊胆地贩运。1988年6月以来,西藏完全放开了,只要缴纳一定的草原建设费,外贸部门就办理外运手续,工商部门也出具通行证。但是西藏的手续青海一些地方不承认。西藏放行的商品,青海不少地方依然卡堵,对过境的皮毛照样上税、罚款、没收,数额随心所欲,名目形形色色,这是他们最害怕的。有些个体户辛苦几年,积累了一笔资本,在青海境内有一次过不了关,就赔进了本钱,又欠下一屁股债。

尽管如此,价值规律仍促使着原本不怕风险的少数民族群众冒更大的风险。面对关卡,人人各显神通。有的绕道而行。青藏路卡得紧时,改走崎岖险峻的川藏路。川藏路也有关卡,只是不像青藏路上的那么难闯,给守卡子的人塞上三五百到上千元,“绿灯”即亮。

有的人对格尔木以下的关卡望而生畏,下昆仑山后便沿青新公路长驱北上,翻过当金山口到甘肃的敦煌,绕道1000多公里从河西走廊返回。

49岁的马正良采取的则是时下最奏效的那种手段。这位长着一圈漂亮的大胡子、已经在西宁闯荡了5年的皮毛商,今年(1988)7月1日从青海省大通县制革厂收购了一车灰退毛,每公斤10元,共5.3吨,三证齐全。雇车拉到化隆回族自治县时,被工商所扣住硬要以每公斤3.2元收去。

经验丰富的马正良立即采取措施:拜访工商局长和工商所长;雇小车请青海省工商局和标准局的人前去检验,前后往返10趟,又两次请来大通制革厂厂长说情。经过这样一番“烧香磕头”,吃请送礼,工商局不再坚持低价收购,改做罚款处理。县外贸公司要去保管费550元,工商局收取管理费7500元,草原建设费4500元。

谁知到循化县时,当地税务人员根本不理会来自化隆的收据,又拿去城市建设税、教育费1020元。如此“闯关过卡”,前后共花去2.2万元。54天后毛拉到了临夏,出手后一算账,赔了1000多元。马正良不无欣喜地说:“与别人的巨大损失相比,我等于没赔”。(www.xing528.com)

就是这位马正良,1986年以来一方面支付各种“没名堂”的罚款达8万多元,同时又在家乡修起了三院房子,最好的一院花了8000元。今年(1988),他一个人又交售牛皮1万张,羊皮4万张。

对于临夏人掀起的这股挡不住、卡不断的“热流”,人们褒贬相生,有喜有忧。

许多人从本地利益出发,并不欢迎这支流通队伍,总觉得他们挣走了牧民的钱,加剧了当地资源的供需矛盾。尤其是目前市场紧俏、利润诱人的皮张、羊毛,个体户总是棋高一筹,出价高,行动快,冲击了国营收购。

更多的人则站在商品经济的高度,称赞这是开放搞活以后,青藏高原发生的最令人欣喜的变化。他们说,青海高原地大物博,是我国重要的牧区之一,但由于海拔高,交通不便,气候严酷,与内地的经济联系面临许多天然的“障碍”。成千上万名临夏个体商贩的到来,打破了这里沉寂、冷落的流通局面,他们像毛细血管一样遍布高原,与牧民进行面对面的商品交流,替国营商业拾遗补阙,既服务当地,又富了自己。在牧区商品经济的活跃发展中,他们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西藏那曲地区政协主席云仲嘎哇深有感慨地对记者说:藏北高原以前商品观念不强,经济发展缓慢,这几年牧民的商品意识增强了,这里有内地汉族、回族等兄弟民族的一份功劳。过去讲开放,片面地理解为对国外的开放,其实我们应当首先对广大的内地开放,用商品的力量打开这里封闭的牧业大门,提高高原上的商品经济程度。

社会学家费孝通则用社会经济学的观点阐述说:要开发青藏高原,必须要从发展商品经济入手,但是谁愿意把商品送上高原呢?千百年来,汉人适应不了高海拔地区的生活,藏族自己又不习惯于经商,只有生活在“青”“黄”两大高原交界处的回族一直承担着这一使命。古时候称农牧间的这种交往为“茶马互市”。因此,应当放手让回族上青藏高原去做生意,使牧民们知道他们的畜产品可以换取他们需要和喜欢的东西,由此促进高原上商品畜牧业的发展。

当然,从区域经济的角度,也不能简单地否定皮毛产地当前的封锁禁闭政策。问题是,这种政策常常在保护主要流通渠道的同时,也抑制了正常的、必要的民间商品流通,加之一些执法部门乘机乱设关卡,“雁过拔毛”,使一些遵纪守法的个体户也受到打击,损失严重。

青藏高原上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商品和流通,这股挡不住的汹涌“热流”不正向人们昭示着吗?

(《经济参考》周末版1989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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