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唐古拉山区,真正到了青藏高原的腹心地带,临夏人却说是“地球的脊背”,更为形象的比喻中透出一种豪迈之情。
空气稀薄,氧气缺乏,荒无人烟。经过数百公里颠簸来到了长江源头的人们,在遭受头痛气短、喉干唇燥一类高原反应的折磨和严寒、大风、沙暴袭击的同时,还要随时防备一种考验:饥渴。
一面蓝旗在前方飘扬。
源于格拉丹冬冰峰西南侧姜根迪如(藏语意为“人越不过去”)冰川的沱沱河,平静地向东潺湲流淌,“长江源头第一桥”跨在宽阔平坦的河床上。桥北,黑褐色的山谷微微起伏,寸草不生;桥南,远处雪峰熠熠,直接南天,近处草场苍绿,牛羊星散。公路两侧,建筑物参差错落,瓦楞铁皮屋顶的平房和圆柱形的银色油罐在骄阳下闪闪发光。
这就是沱沱河沿。因为有了加油站,才有了一座座房屋和屈指可数的居民,也有了为旅人们解除饥渴的清真饭馆。
一幢土坯房屋,简陋而不规则。一根铁杆竖在屋顶,杆梢挂一面蓝色旗子,上写“临夏清真饭馆”。比之周围的建筑物,显得有点寒酸,但这面高悬的蓝色幌子却分外招人耳目,一点也不逊于对面那一排上写“峨眉天下秀,剑门天下雄”红色大字的“川味饭馆”。
“老板”叫马麻乃,回族,19岁。瘦小的身材,完全像个孩子,戴顶黄军帽,穿件灰毛衣,小小的脸孔被沱沱河上空强烈的紫外线照成紫黑色,嘴唇干裂,目光疲倦。他慢声细语地告诉我们,他1984年就来这儿了,听说生意不错,堂哥、表弟、侄儿先后入了伙,现在4个人开着两个饭店,每天营业额200元,利润有100元。
我们走进去,屋里很黑。朝东的一间是厨房,案板上堆着揉好的面,靠窗子支着锅架。主人正为我们烧开水,那水壶坐在一个很简单的铁架上,汽车喷灯的“长嘴”仰着伸进铁架下面,“呼呼”地冒出扇形的火苗。看我们很新奇的样子,小伙儿说,我们做饭、炒菜全用喷灯,一共有4个,一个50元,是从格尔木、拉萨买来的。一个喷灯,一天要“吃”9公斤汽油,一公斤汽油1.2元,有加油站做后盾,买油不用愁。(www.xing528.com)
朝西的一间,墙角支着一张单人床,被单很脏,像是许久没有洗过。旁边码几袋面粉,几捆葱。一问,才知道一斤面粉0.7元,一个月需要上千斤,一斤葱1.2元,都是托过往认识的司机从格尔木买来的,他们给帮忙的司机免费食宿,作为酬谢。用的牛羊肉,有时自己去格尔木收购活的,宰杀后雇车拉来,有时偷偷到附近的唐古拉乡高价购买,一头牛800元,一只羊120元。尽管也不便宜,利还是不小,光出售牛羊肉,一个月也能收入八九千元。
走出门,才发现墙上挂着“菜谱牌”:炒面片一碗1.5元,粉汤一碗1.5元,熟牛、羊肉一斤8元,炒菜一盘5元。
那时刚刚午后,太阳正烈,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偶尔有停下来的,加油继续前进,却不见有人光顾饭馆。“小老板”把帽檐往下拉拉,遮一下直射的阳光,不慌不忙地解释:“再有200公里,就是青藏公路上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口,司机们都想趁早赶过去,所以这时候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客人最多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到凌晨二、三点,跑了一天的车,又困又饿,停车下来,吃饱喝足了再赶路。”
我们一行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上高原,熬到沱沱河时已经饥渴难耐。“老板”见着家乡人,黑黑的小脸上一直挂着笑容。10多个人围着小方桌坐下,不一会儿就喝到热腾腾的香茶。尽管开水的沸点只有80℃,但是我们在这个号称“江河源”的地方依然感到它的珍贵。这里饮用水要到90公里外的雁石坪去拉,一铁皮桶的水要卖10元,饭馆一天要用一桶。
又要启程了,“小老板”和他的大伙计与我们招手道别。沱沱河渐渐远了,回首望去,蓝旗依稀可见,我不禁想起一位解放军说的话:佐料不全,火候不到,饭菜并不可口,但他们的价值,并不体现在这里,他们不仅为往来奔波的人们提供了急需的饮食,而且给荒凉而又冷落的高原增添了一种色彩,一缕温情……
(《经济参考报》周末版1989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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