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十八(āi)，大道无为的境界，修养与天地自然

吾道①可以包天地，转日月，运古今，寿帝王，育万物，达幽明，一生死②。

圣人之道，损而益③，翕而昌④，谦而尊，柔而刚，淡而浓，弱而强，隐而见，园而方，微而显，闇而章⑤，简而繁，伏而翔，约而博，晦而光。

至贫而富不可量，至贱而贵不可当，至无而万有张皇。

尧舜不仁，汤武不武，孔孟无道德仁义⑥。尧舜行天之仁，汤武用天之武，孔孟法天之道。皆因时奉天而已，己何与焉？

以万古为一时，以万国为一家，以万物为一体，以万圣为一心。

齐生死，忘人我，泯得失，一寤寐⑦。

蔗不甘不啮，荷不秀不折，兰不馨不爇⑧。

天之高无物不覆，地之厚无物不载，日月之明无物不照，沧海之大无物不容。学者存心，覆物不如天，载物不如地，照物不如日月，容物不如沧海。人曰，学君子。曰，弗学也。⑨

遍乾坤皆金玉宝器，人对面不识是不明也。故智为第一。识得是宝，则必用力取之，非勇莫取也，故勇次之。取斯得之，则必守而勿失，非仁莫守也，故仁又次之。何谓守而勿失？曰，主敬。何谓主敬？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⑩

欲为天下第一等人，须做天下第一等事。欲做天下第一等事，须受天不第一等苦。能受天下第一等苦，然后能享天下第一等乐。⑪(www.xing528.com)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帮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须看“六则”字是何等决绝，何等勇断；今人却因循荏苒，以为通达权变，故终身不济事。⑫

大丈夫人品，上为皇者友，次为帝者师，次为王者佐；若管、乐、苏、张，定霸才也，不足为矣。⑬

观李将军之不封侯，始知数奇者虽才高不偶；观谢皇后之位中宫，始知富贵在天。若以天地为一身，则万物皆吾所有，何言贫富贵贱；若以性命还阴阳太虚归于无极。则无始以前，无终以后，皆吾寿。何有修短生死。

人为三才之一，故天非大而人非小。惟圣人为能法天，人能希圣，则凡人亦可法天也。

法天之学不在语言文字。孔子曰：天何言哉，当深思而自得之。

三皇无有文字，五帝所读何书，然开物成务，为书契以来之文章之祖。后世人君亦有炳夜观书通典籍者。至有疆域，日蹙身危国乱，何也？其所学非帝王之学也，帝王之学只是“虞廷”十六字⑭。

大禹惜寸阴，众人当惜分阴，余谓学者当惜一呼一吸。一吸不根于天，一呼不还于天，非事天也，以心与天有间断歇绝也。微有歇绝，则人欲入之矣，如童子击球，甲棒起乙棒入，危莫危于斯也。故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⑮。

操存舍亡，即生死入鬼关；操存，虽一夕死，犹万年生。天理存，轻清阳气，天之生机也；生机萃，虽死不死，天长在也。舍亡虽万年生，犹一夕死。物欲肆浊。欲贪，妄人之死趣也。死趣凝则虽生不生，天早灭也⑯。

注：①吾道：即关学思想。②一生死：把生死看成一个变化过程。③损而益：《老子·德经》：“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把握大道的人，一天天在总结、概括，对一件件具体事物进行消化提炼，（好像在损）最终达到大道无为的境界，这就获益匪浅。④翕（xī）而昌：《老子·道经》：“将欲歙之，必固张之。”想收敛就先扩张。“翕”收敛。想昌盛就先行收敛。⑤闇而章：闇同暗，章同彰。⑥“尧舜不仁”句：尧舜本人，并不产生仁义。汤武本人也不产生勇武，孔孟本人也不产生仁义道德。他们不过“为天地立心”，这是关学一大原则，行天地之道罢了。已何与焉？个人又有什么作用呢？⑦“齐生死”句：忘人我，不计较人与我的距离，即张载“民吾同脆”之义。泯得失，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为生民立命”。一寤寐，把清醒与昏睡结合起来，清醒中小事糊涂，糊涂中大事清醒。⑧全句意为尽物之用。⑨“人曰，学君子。曰，弗学也”句：不必学君子，因为君子也是人。要学就学天地，法自然。君子亦不过心存天地，道法自然。⑩“遍乾坤皆金玉宝器”句：紧接上条语录之义，讲人的气质修养。第一是向大自然学习，穷神知化，谓之才智；第二是学用结合，学以致用，这是创造激情勇气；第三是以人类精神保养智勇为个人品德仁；第四是超越自我，控制和把握好自我，敬重客观规律。在尚未看见危险时就戒慎自己，未听到危险时就小心起来，此为主敬。对客观世界，对天地自然感激、崇尚、模拟、敬畏，保持忧患意识，居安思危，处处主动。⑪欲为天下第一等人句：接上条，讲高素质人的苦乐观。⑫“天下有道则见”句：讲的是按孔子的原则，把握好机遇与主观能动性的结合点，不要把因循守旧软弱无为当成通达权变，而终其一生无所作为。卷同眷，眷怀真理以备用。⑬“大丈夫”句：管仲乐毅苏秦张仪，不过是霸者之佐而已，站得还不够高，不值得学习，最上等人格是为天子友，与最高统治者平等交流。⑭疑指《虞书》中“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⑮人心、道心句：人心因有欲，只怕有危险；道心是天心，因其不言而施奖惩，倒要靠人自己深思而得，故微妙。⑯操存：操守，志向。舍亡：丢弃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