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不可以奇言。奇者何？志变也。孝，庸行也，庸行②而出于变，命也，遇变而命复全，天也。当其鞭抶③拷掠，既鱼肉之，复挫抑之，俾④不提伸，则人之权重而天之权轻也。既而出于万难无可奈何之中，不惟得以伸吾志，且全吾命，则天之权重而人之权去矣。臣之事君，子之事父，一也。愿为良臣不愿为忠臣，常也；至不得已而时穷势困，委身济国⑤，则忠臣烈士之名起焉，与夫为子不得全天伦之乐于膝下，而事处其变，同于刺客豪暴之行，委厥⑥身命，屠骊龙⑦于不测之渊，此人生之大不幸也。人杀其父，而子不报，是无父也；报之，其势赫赫，热炙手也，可奈何？毋宁入虎口而食⑧其肝，虽死甘心也。河间⑨孝子李世杰，报父仇擒总管⑩赵福于数百人中，挟之墓门，碎其首，自诣有司抵罪⑪。事移秋官⑫，乃福之内亲，狴犴在牢⑬，虎豹守户，猰貐磨牙⑭，穷奇朵颐⑮，世杰万无生理矣。乃囹圄冤滞，致天变其灾荒，爰书从宽⑯，配流岐凤。此与宪宗元和六年富平梁悦为父报仇杀人⑰，自投县请罪，议从减死，配流循州事同，可谓古今两奇孝子矣。然赵烈妇以女子而杀人报父仇，视男子抑又过之。
注：①书传后应属跋。此传作者待考。格天：感通于天。书中记载奇孝行为感动老天的事迹。②庸行：平平常常的行为。③抶（chì）：笞打，鞭打。④俾（bǐ）：使。⑤委身济国：献身救国。⑥厥（jué）：其。⑦骊龙：黑龙。传说骊龙颔下有宝珠。⑧食（sì）其肝：吃老虎心肝。⑨河间：县在河北，因处黄河与永定河之间而得名。⑩总管：为管理某项事务特设之官。⑪自诣有司：向主管衙门投案自首。⑫事移秋官：案子上报到刑部，唐以后习称刑部为秋官。⑬狴犴（bì àn）：古代传说的走兽，常画在牢门上，代牢门。⑭猰貐（yà yǔ）：传说中食人猛兽。⑮穷奇朵颐：出奇地鼓起腮颊嚼东西，它样子很满意，人看着恐惧。⑯天变其灾荒，爰书从宽：天子因灾荒之年而大赦。⑰宪宗：唐宪宗李纯，年号元和。(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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